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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藍道行看著陸繹道。

  陸繹微微挑眉,笑道:「怎得,莫非不帶上你,我就炸不了這軍火庫?」

  藍道行也笑道:「怎得,莫非我們倆也要上校場比試比試,你才肯讓我去?」

  一燈如豆,陸繹看著他,沉默良久之後道:「你該知曉,我留著你,是要派大用場的。」

  「我自然知曉,但你有失,我這輛車縱能長驅直入以一當十,也無用武之地。」藍道行正色道。

  陸繹仍是沉默。

  藍道行想了想,又道:「小姑娘還在新河城等著你吧?」

  陸繹瞥他。

  藍道行笑道:「挺好的小姑娘,你就別讓人家太久了。」

  「胡說什麼!」陸繹沒好氣道。

  藍道行正色道:「潛入岑港,兇險之極,但以你我的功夫,只要照應得當,全身而退並非難事……哥哥,咱們又不是去送死。」

  陸繹正欲說法,忽又有人叩門,這下是祥子的聲音。

  「陸大人,將軍請您往大帳一趟。」

  陸繹應了一聲,瞥向藍道行,無奈道:「跟著來吧,得讓俞將軍認得臉,要不然人家還以為你是哪裡混進來的細作呢。」

  他既說了這話,自然就是允諾的意思,藍道行心願得償,笑著起身隨他往大帳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因俞大猷的性子原就不拘小節,大帳裡頭平素雖然不算雜亂無章,但也絕對算不上整潔。可今日陸繹一進大帳,還是微微吃了一驚,帳內左一疊右一摞地堆著甲衣,擁擠不堪,俞大猷坐在其中,喜氣洋洋,猶如一夜暴富之人。

  「兄弟,快來看!我弄到什麼好玩意兒了!」俞大猷一見陸繹便笑道。

  陸繹取過一件甲衣端詳:「這是……銀絲棉甲?」

  「果然識貨!」俞大猷笑道,「我好不容易弄到這幾十件,正好此番可以派上用場。」

  尋常的棉甲是用七斤棉花,用布盛於夾襖內,粗線縫緊,入水浸透,然後取出鋪地,用腳踏實,已不胖脹為度,曬乾收用。見雨不重,黴鬒不爛,鳥銃不能大傷。而銀絲綿甲是在棉花中混入銀絲,又輕又薄,堅韌程度卻大大提升,近距離鳥銃不能穿透,但造價也昂貴許多。此番俞大猷弄到這批銀絲棉甲,想必是花費甚大。

  「哥哥,不少銀子吧?」陸繹問道。

  俞大猷顯然不願談此事:「不談銀子,你就先說這玩意兒好不好?」

  「自然是好。」陸繹微笑道。

  「好就行!回頭把人都叫過來試試,看合不合身,若有改動就得趕緊……」俞大猷說著,看見跟著陸繹來的那人竟已開始試穿,瞅著又眼生得很,「你是誰?」

  藍道行的頭從綿甲中探出來,朝俞大猷笑道:「久仰俞將軍大名,今日得見,將軍一身英豪氣概,讓在下好生敬仰!」

  俞大猷莫名其妙地看向陸繹,眼神不言而喻:這傢伙從哪裡來的?

  陸繹把正試綿甲的藍道行拽過來:「將軍,他就是為了畫圖給我,特地冒險潛入岑港的那位朋友。」

  能潛入岑港且全身而退的人決計不簡單,俞大猷頓時對藍道行另眼相看。

  「敢問高姓大名?」

  「不敢當,都是自家兄弟,叫我小藍就行,親切些。」藍道行整了整綿甲的腰身,問俞大猷道,「此番我也隨陸大人上岑港,能穿一件麼?」

  俞大猷怔了怔,隨即道:「能,當然!」

  趁著其他士兵試銀絲綿甲的時候,陸繹將王崇古喚到一旁,悄悄問道:「這批銀絲綿甲價值不菲,將軍哪來的銀子?」

  王崇古躊躇道:「這個……陸大人您就莫問了,將軍也不讓我說。」

  陸繹肅容道:「據我所知,撥下來的銀兩都購置了火器還不夠用,將軍該是捉襟見肘的時候。莫非這銀子來路不明?」

  「這可不能胡說!」王崇古嚇了一大跳,「銀子可是清清白白的。」

  陸繹盯著他不言語。

  王崇古無法,只得道:「自從您說要帶人上岑港之後,將軍就一直為此事操心,好幾日都睡不穩。這銀子是他變賣了家傳寶劍所得,那劍他家傳了幾代,已經是他家裡頭最值錢的了。」

  未料到俞大猷竟為此變賣了家傳寶劍,陸繹心下甚是感動,只問道:「賣到何處去了?」

  「您就莫再問下去,我已經是說多了。將軍有他的風骨,您只管承他的情就是,這樣他才能心安。」王崇古生怕陸繹再問,匆匆一拱手,轉身忙軍務去了。

  大帳內,俞大猷正看著士兵試穿銀絲綿甲,面上滿是歡喜之色。陸繹看著他,胸中五味雜陳,想著無論如何得炸了火藥庫,一舉拿下岑港。

  ***

  無星無月,六艘大福船近似於無聲地行駛在海面上,慢慢駛向岑港的港灣。陸繹一身鯊魚皮水靠,靠在船舷上望向岑港,他的身後是同樣穿著水靠的藍道行。

  沒有月光的海水,顯得愈發深不可測,海水黑黝黝的,一浪接一浪地拍打著船舷。

  指揮船隊的人是王崇古,而俞大猷此時已經由率軍由陸路向岑港出發。為了避免被岑港兩側的火器襲擊,大福船停在岑港之外,噴筒手調整噴筒,確定投射方位,然後填裝火藥待命。

  借著船身的掩護,陸繹與藍道行等人由船尾悄悄滑入海水之中,每人身著鯊魚皮水靠,口中都叼著一根兩尺來長的葦杆,以做換氣之用。

  以王崇古的目力,即便明明知曉陸繹等人正從船身旁遊過,他都不甚看得清水面上細細的葦杆。也許是明軍一連懈怠數日不曾進攻,岑港內的倭寇也鬆懈了許多,海面靜得出奇,大福船在港灣外一字排開,也未看到倭寇對此有何反應。

  手邊的木制沙漏,沙子一點一點漏下,王崇古靜靜地等候著。

  靜謐的海水深處,數十個人影,無聲無息地向岑港內靠近……

  最後一粒沙子落下,王崇古的手握緊沙漏,低聲重重道:「發射!」

  每艘大副船上配有二十支火筒,六艘船共有一百二十支火筒,這一百多支火筒同時發射,火藥噴射向岑港內的倭寇船,一沾在船帆上,隨即熊熊燃燒起來幾乎是在頃刻之間,岑港港灣成了一片火海,火藥在船帆、大桅、甲板等等地方燒起來。

  守船的倭寇猝不及防,弄不清是何狀況,一時根本無法與明軍對壘,慌忙跑下船去,驚慌失措地躲入港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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