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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今夏快步奔過去,看見他正扶起淳于敏的丫鬟,而淳于敏滿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已是人事不省。

  「她已經沒氣了。」岑壽按在丫鬟的頸部,已無脈搏跳動。

  「那她呢?」

  今夏緊張地看著血泊中的淳於敏,弄不清她究竟傷在何處,根本不敢下手碰她。

  若是淳於敏出了事,大公子那邊如何交代得過去,岑壽皺緊眉頭,先探了探淳於敏的脈搏,頓松了口氣:「還活著。」

  今夏也松了口氣,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淳於敏雖嬌氣些,人卻甚好;再說她還是陸繹的表妹,于情於理,她都應該將淳於敏照料好才對。

  「你看看她哪裡受傷了?」

  岑壽不好動手檢查,起來背過身去。

  今夏把淳於敏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了一遍,詫異道:「她身上沒傷口,連衣衫都沒破。她身上的血應該都是丫鬟的血。」

  「那她怎麼……」

  岑壽回過身來,話才說了一半,他與今夏已經同時明白過來。

  淳於敏有暈血的病症,加上驚嚇過度,應該是厥過去了。

  兩人同時暗鬆口氣。

  「掐人中就能醒了。」岑壽示意今夏。

  今夏猶豫了下,看了看旁邊丫鬟的屍首,歎口氣與岑壽商量道:「這會兒把她弄醒了,估計她還得厥過去,還是讓她再暈一會兒吧。」

  「你……」

  岑壽雖然覺得不太妥當,但也不得不承認今夏說得是大實話。

  此時渡口的百姓已經逃得七七八八,原先幾乎擠得水泄不通的渡口此時反而顯得空空蕩蕩。南少林的武僧們包紮傷者,掩埋死者,有條不紊,連倭寇的屍首也同樣掩埋妥當。待埋好之後,廣湛領著師兄們在墳前念經祝禱。

  「連倭寇,都要為他們誦經?」今夏不解道。

  謝霄聳肩道:「大師兄說眾生皆有佛性,算了……我也不懂。」

  沈夫人已經替上官曦包紮妥當,囑咐道:「傷口頗深,這些日子都需靜養,不可下地,經脈才能慢慢復原。」

  上官曦皺眉道:「可是我……」

  此時廣湛已念誦完畢,行過來道:「上官師妹,我們送你回寺裡,還是你想回揚州?」

  「我一人受傷,怎能拖累師兄們。」上官曦咬牙道,「倭亂未平,我暫時還不想回揚州。我可以自己在附近住下,待養好傷就去尋你們。」

  今夏提議道:「上官姐姐,過了河就是新河城了,不如你與我們一道去新河城,你師兄們也放心是不是?」

  廣湛點頭道:「如此甚好,新河城是戚將軍駐兵之地,聽說訓教有方,城中秩序井然,師妹你可以留在那裡養傷,過些日子我們也可以來尋你。」

  思前想後,這確實是最妥當的作法,也不至於拖累師兄們來照顧自己,上官曦點點頭。

  謝霄思量片刻,朝廣湛道:「大師兄,我陪她留在新河城,也好有個照應。」

  「老四……」

  上官曦沒想到他會留下,畢竟謝霄性如烈火,又好行俠仗義,這些日子跟著師兄們掃蕩倭寇,說不出的意氣風發。

  「我得把你看好了,若出了差池,我爹爹肯定得把我腿打折了。」謝霄攔了她的話,「這事就這麼定了。」

  原來是擔心老爺子責駡,上官曦微微一笑,心底泛起一絲苦澀。

  淳於敏悠悠轉醒之時,發覺自己靠坐在樹幹上,身上不知何時披了一件寬大的外袍。她抬眼望去,周遭甚是平靜,沒有了那麼多逃難的百姓,連武僧也不見了,今夏等人正往渡船上搬運行裝。

  莫非方才只是南柯一夢,她緩緩站直身子,茫茫然地想著……

  「淳于姑娘,你醒了,正好上船吧。」楊岳溫和道。

  「楊大哥……」淳于敏左顧右盼,想找自己的丫鬟和嬤嬤,「她們,人呢?」

  楊嶽為難地歎了口氣:「那個……姑娘的丫鬟已被倭寇所殺,姑娘的嬤嬤我們也沒找到,想是方才混亂之時走失了。」

  「被倭寇所殺?!」

  淳於敏腦子還有點蒙:那麼之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倭寇沖過來是真的,刀砍下來也是真的,丫鬟碧兒身上濺開血花,倒在她身上,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碧兒死了……」

  見她身子搖搖欲墜,楊嶽不得不伸手扶了她一下,迅速縮回手來:「我們已經把她好好埋了,就在樹林邊上,作了標記的,以後她家人想接她回去也尋得到……今夏,快過來!」後一句是沖著船邊的今夏所喊。

  今夏轉頭看見淳於敏醒了,三步並作兩步過來:「淳于姑娘,你醒了。」

  淳於敏眼中有淚,淒聲道:「能帶我去看看碧兒葬在何處麼?」

  「行。」

  今夏扶著她往樹林邊走,沒多遠便停下來,指著一個不起眼的小墳頭道:「就葬在這裡了,旁邊的樹上刻了記號。南少林的師兄們還給她念經超度。」

  「多謝你們想得周全。」

  淳于敏謝過今夏,便朝墳頭跪下來,端端正正磕了頭。今夏怔了怔,便是稍遠處的楊嶽也怔了怔……論理,淳於敏是主,丫鬟碧兒是僕,縱使碧兒死了,主人家念其情分,可以厚賞其家人,但倒沒聽說過主人家親自到墳前磕頭之事。

  「她是為了我才會命喪倭寇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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