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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高慶退了出去,頗周到地自外把門攏上。

  陸繹獨自一人,慢悠悠地落座,舉箸挾菜,隨意吃了幾口。酒罈子在旁邊,他並沒有啟封,因為他本來就沒有打算喝酒。

  外間天色陰沉,可以預想到夜間將會有場大雨,而他將在房中熟睡。

  若高慶還想對今夏下手的話,今夜將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

  今夏訝異地「啊」了一聲。

  「那夜你闖進我房中,是因為你以為高慶會對我下手。」她瞪圓了眼睛。

  陸繹淡淡「嗯」了一聲:「錦衣衛做事有自己的一套章法……事實上,雷聲初起時,我就已經在等他。」

  今夏回想那夜,除了自己的噩夢之後,並無其他異常:「他來了麼?」

  「沒有。」

  「所以,」今夏犯疑地皺起眉頭,「他那晚也喝多了?或者他改主意,不想殺我?」

  「不,當時是我判斷錯誤,他根本不想殺你,否則他就不會喂你吃紫炎。」陸繹道。

  聞言,今夏愈發一頭霧水:「你是說,在桃花林裡喂我吃紫炎的人,是他?那騙我去桃花林的人又是誰?」

  陸繹慢吞吞道:「也是他。」

  今夏楞了好半晌,才道:「哥哥,你逗我呢?」

  「不是我逗你,是有人在逗你玩。」陸繹頓了片刻,「你在七分閣的窗下,在桃花林裡看見愛別離,都不是巧合,而是有人特地讓你看見它。」

  「為什麼?」今夏一肚子疑惑。

  「說得簡單一點就是——逗你玩。」陸繹平淡道。

  今夏惱怒道:「誰?高慶?弄個刑具,再弄幾具屍首,就是為了逗我玩?……他腦子有病吧!還是幕後有人主使他?」

  「有一個人,自視極高,他認為天底人都在他股掌之間,他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對他而言,能殺人並算不得什麼,只有玩弄才有意思,就像貓抓到耗子,並不急著吃掉,而是盡情嬉戲。」陸繹語氣透著不加掩飾地厭惡之情,「還記得那艘船麼?這個人就在船上。」

  今夏怔了下:「就是你所說的,那位想把你踩在腳下的人。」

  陸繹點了點頭。

  「他的目標既然是你,為何還要來惹我?」

  「你是說,他應該來逗我玩?」陸繹斜睇她。

  今夏語塞,只得趕緊表述忠心:「當然不是,能替大人分憂,是卑職的榮幸。」

  聽了她的話,陸繹的神情倒看不出有幾分歡喜,只道:「說老實話,我也不太明白他為何想逗你玩,也許高慶在他面前說了些什麼,讓他覺得逗你會是件有趣的事情。」

  「所以,我是那只耗子?」今夏皺皺鼻子。

  陸繹看著她,似想到了什麼,面上似笑非笑,也不說話。

  「高慶是他的手下,弄不好就是來盯著你的,現下他受了重傷……」今夏狐疑地看向他,「豈不是正中你下懷?」

  「你以為他受重傷是湊巧?」陸繹冷哼一聲。

  這下子,今夏盯著他足足楞了好半晌,才道:「他受傷,莫非是你安排的?」

  陸繹冷冷道:「近身盯我的行蹤,本就合規矩,我沒殺高慶,已經是留了情面給他。」

  「他……」今夏腦子有點亂,「這麼說,劫沙修竹一事,你是知情的?你知曉多少?」

  「整件事情都是我安排的,你說我知道多少。」

  陸繹淡淡然。

  今夏頓時如遭雷擊。

  「你、你、你……」她結巴了半晌也沒說下去。

  陸繹解釋道:「上官堂主幫了我一些忙,我放了沙修竹,就算是報酬吧。」

  「怎得不早說呢?!」今夏總算順過氣來,又是懊惱又是沮喪,「我豈不是白白挨了一刀!」

  「我怎知你竟然會對那位少幫主如此情深意重,居然肯為他挨一刀。」陸繹道。

  「怎麼是為了他!我明明是……我是怕被你責罰,早知如此,我、我……」被人蒙在鼓裡耍著玩的感覺實在糟糕透了,今夏悶悶不樂,忽得想到自己其實也只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棋將怎麼下,持子的人又怎麼會告訴棋子。

  §第六十九章

  見她低垂著頭,靜默許久,陸繹勾頭細察她神情,片刻後問道:「你現下,莫非是在心裡抱怨我早先未說出實情?」

  今夏悶聲道:「卑職不敢。」

  瞧她這般模樣,自然是口不對心,陸繹也不勸解,只道:「既然不是抱怨,那就是懊惱了。先前你以為是你戲耍了我,未料到我早已知情,故而你心有不甘。」

  「卑職怎敢戲耍大人。」

  「你為了放走沙修竹,假意受傷,試圖瞞天過海,說到底,戲弄的人不就是我麼?」陸繹慢條斯理道,「我不與你計較便罷了,沒想到你反倒與我斤斤計較起來。」

  今夏怔了怔,覺得他說得倒也有理,這事確實是自己理虧在先。

  「大人言重了,卑職豈敢與您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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