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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我、我不知道。」她慢慢道,「我方才夢見那男子轉過身來,是大楊,臉上都是血。」

  陸繹靜默地看著她,片刻之後才道:「你覺得他想殺的是楊嶽?」

  「來人約的是大楊,大楊走不開,我才替他去。」

  「此人知道到醫館找楊岳,必然知道楊程萬正在醫治腿傷。自己爹爹在治傷,楊嶽多半走不開,而你會替他去。」

  今夏顰眉思量:「有此可能,但來人為何不直接找我呢?」

  「也許你認得他而楊嶽不認得,也許他身上有破綻擔心被你看出來,也許就是故意要讓你放鬆戒備……」陸繹斜眼瞥她,語氣不善,「虧你還是個捕快,怎得連這層都想不到?或者,你是關心則亂?」

  興許是因為謎團太多,自己在此事上確是有點著慌,今夏梗梗脖子道:「大人您對頭兒也挺好的,你也不想大楊出事吧。」

  陸繹慢條斯理地抿了口涼水,才道:「福壽天定,楊嶽若真殉職,我能做的,頂多就是自掏腰包讓他享受捕頭待遇。」

  「……」今夏怔住,眨巴了幾下眼睛,緊接著又眨巴了幾下眼睛,臉上驟然堆出與此時極不相稱的燦爛笑容,「大人,若是我……就是我!我也殉了職,您會不會也讓我享受一下……嘿嘿嘿……那個……捕頭待遇?」

  陸繹默然起身。

  「大人!大人!您別走啊,咱們再聊一會兒……我給您燒水泡茶,行不行……」

  任憑今夏打疊起十分殷勤,陸繹恍若未聞,徑直離去。

  §第三十八章

  清晨,橋頭正是一天中最嘈雜的時候,一艘艘小舟之中滿載著魚蝦,買主或拖著板車或挑著膽子。魚主人一聲開市,到處都是買賣的討價還價聲,魚腥味彌漫在整個橋頭。

  一柄青竹油布傘壓得低低的,傘下人穿過幾位魚販子,徑直上了一艘浪船,身子鑽入船艙,青竹傘方才合上,隱入竹簾內。

  他才入內,浪船緩緩蕩開。

  艙內的上官曦顯然已經等了一會兒,見到來人,臉上並無詫異,也未有絲毫熱絡。

  「前日有條船進了揚州,」她淡淡敘述道,「是從北方來的,船上的人,雖然還未查出真實身份,但錦衣衛一日之內出入其間三、四次,姿態恭敬,應該是官家的人。」

  「姿態恭敬?」來人問道。

  「上船之後,在甲板上更靴方才入內。」

  「出入其間的錦衣衛,你可認得?」

  「提刑按察使李大人,京衛指揮使王大人……」上官曦微微挑眉,「還有提刑按察副使,經歷等等六七人。這等大人物到了揚州,竟然無人知會您麼?」

  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袖,來人道:「好在這樣的人不多,我想我大概知道他是誰了……那位賣魚的小哥找到了沒有?」

  「還沒有,只怕此人根本不是魚販子。」

  「就算不是魚販子,只要他在揚州地界上,你們就應該找得出來。」

  上官曦面色一沉,皺眉道:「揚州地界本就蛇龍混雜,我烏安幫只管水路,岸上的事兒僅憑三分薄面,不好插手太多。你道打聽盯梢是件容易事麼?再說,幫中前日才出了事,本就人手不夠。」死的弟兄都發送了,倒也罷了,那幾名受傷的弟兄卻是傷情一日重過一日,請來的大夫皆束手無策,幫務多的著實令她焦頭爛額。

  「前日之事,我略聽說一二,你們遇上東洋人,死傷數人。」

  「這是本幫的事,不勞您費心。」上官曦冷然道,「能辦的事情我都在辦,您什麼時候能放人?」

  來人也不著惱:「上官堂主很急麼?」

  「急倒不急,但既然是交易,彼此就該拿出誠意。」上官曦加重語氣,微微傾身向前,「我出身草莽,弄不來文縐縐那套,你若想耍我,我答應,我的雙刀只怕不答應。」

  「言重了!」來人微微笑道,「也好,我也喜歡和爽快人合作。三日之內,我會安排此事,但有個條件,你必須讓你家少幫主親自前來。」

  上官曦警覺道:「為何一定要他?」

  「上官堂主莫誤會,我不過是幫人還少幫主一個人情罷了。少幫主不來,只怕這人犯你們就帶不走。」

  此時,船身微微一震,又靠了岸。

  來人再不多言,俯身取了靠在一旁的青竹油布傘,掀開竹簾,撐開竹傘,施施然下船去。

  聽著皂皮靴在青石板路逐漸遠去的聲音,上官曦秀眉深顰,半晌歎了口氣。

  浪船緩緩蕩開。

  沈氏醫館,後廂小院。

  「頭兒怎麼樣?」記掛著楊程萬,今夏一大早就趕過來。

  大概是夜裡頭沒睡,楊嶽面容略憔悴,在井邊打了桶水,掬了捧冷水撲在面上,用力搓了搓才道:「夜裡一早在發燒,到天快亮才算退,睡得穩了些,你就莫進去了。」

  今夏點點頭,又問:「腿呢?怎麼樣?」

  「腫得跟饅頭似的。」

  「啊?要不要緊?大夫怎麼說?」

  「沈大夫說腿腫是正常的,過兩天就能消;發燒也是正常的,只是爹爹年歲大了,要小心照看著。」楊嶽望著她,同樣擔憂道,「你還好吧?藥丸吃了沒有?有沒有什麼不適?」

  「早就沒事了。」

  今夏大咧咧地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心中想著要不要將昨夜陸繹的推想告訴他,猶豫片刻,終是不願楊嶽再添擔憂,便按下不語。

  「你去睡會兒,我來替你。」她道。

  楊嶽搖頭道:「我不累,你還是回官驛去。如今敵在暗處,須萬事小心。」

  「你也是。」

  因心中另有打算,今夏並不勉強,出了醫館。此時雨已漸漸歇住,她翻身上馬坐穩,自懷中掏出昨日楊嶽所給的芰荷丹看了又看,似下定了什麼決心,將藥瓶複揣入懷中,雙腿一夾,馬匹朝著西城門奔去。

  再一次看到這片桃花林,與昨日的心境自是天差地別。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我倒要看看,到底這對男女是什麼人!」昨日今夏雖中了瘴氣,但情景卻歷歷在目,她始終不相信那會是自己的幻覺,遂決定冒險再入林中一趟,必要弄個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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