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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那就好,那就好。」王方興焦急地握著拳,道,「說不定他們見過賊人,醒了之後能說出線索來。」

  此時今夏丟了蠟脂碎屑,手持火燭,繞著這間艙室慢慢而行,時而偏頭細看艙壁上的劃痕,時而低頭伸手丈量地板,最後停在窗前,又拿水晶圓片照著窗框細看……

  王方興不知道這兩名小捕快究竟在搞什麼鬼,見他們不緊不慢地晃悠著,又不說有什麼線索,心下已經是極不耐煩,若非礙于陸繹的面子,早就將他二人轟將出去。

  自那夜在新豐橋頭,聽今夏出言點出算命先生衣著上的破綻,現下又曉得她跟隨楊程萬,陸繹倒是十分想見識一下父親口中所說的追蹤術,故而不急不躁,慢慢等他二人在室內勘查。

  所看到的細節越多,今夏目中的疑惑也漸增,與楊嶽對視片刻之後,便有些明白之前楊程萬所叮囑的話——「且不可胡亂說話」。只是若案情果真如此,那著實無趣得很,她直起腰暗自撇嘴,想著還是早些回船睡個回籠覺是正經。

  「兩位可是有線索了?」沒有漏過她的細微表情,陸繹立時問道。

  「這個……」今夏先看了眼楊嶽,才慢吞吞道,「賊人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線索,我等只怕是無能為力。」

  楊岳在旁連連點頭,看不出是在贊同她的話,還是在贊許她說的好。

  王方興擺擺手,一臉早就料到的模樣:「這又不是尋常偷雞摸狗,你等查不出來也不奇怪,行了行了,本來也就不指望你們,下船去吧。」

  倦倦打了個呵欠,今夏也不打算與他一般見識,拖上楊嶽便打算走了,卻又聽見王方興還在背後朝陸繹感慨……

  「其實我知道,現在京城裡頭的案子幾乎都是錦衣衛在辦,六扇門不過是虛有其名,養著一幫子閒人,常常案子查不出來又推給你們……」

  聽到此處,今夏刹住腳步,轉頭看向王方興道:「我等雖不才,但也不是一點線索也沒有,只是我擔心說了出來,參將大人也未必拿得住他們。」

  王方興完全未將她放在眼中,乾笑道:「笑話,我等守衛邊關,斬殺胡人,豈有拿不住毛賊的道理。你這小捕快不必說這些唬人的話,究竟有何線索倒是說說。」

  「你這些箱子是黑漆樟木箱,長兩尺八,寬一尺六,高兩尺一,沒錯吧?」今夏微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王方興連同手下旗牌官一下子愣住。

  「你,你見過這些箱子?」

  「不過是循痕推測而已,地上這麼多蠟油的痕跡,想裝著不知道都難。」今夏接著道,「我方才說參將大人未必拿得住他們,是因為這夥賊人人數眾多,有恃無恐,十分囂張,壓根未把王方興一眾軍士放在眼中。」

  「何以見得?」陸繹盯著她追問道。

  今夏指指艙壁上好幾處劃痕:「牆都劃成這樣,搬箱子時的動靜可想而知,鬧這麼大動靜,只能說明這幫賊人有恃無恐。」

  「你怎麼知道這些劃痕是賊人所劃,說不定是軍士們搬箱子進來時劃到的。」

  今夏將手中的水晶圓片遞過去,示意他自己看,然後道:「方向不一樣,刮出來的痕跡也不同,你仔細看劃痕細微處。」

  水晶圓片接在手中,尚帶著些許她的手溫,光滑潤澤,陸繹低頭看去,水晶精緻小巧,中凹邊凸,隔著水晶片望去,可將物體放大數倍。劃痕細微處,木屑卷邊,方向果然與她所比劃的一樣是朝上,自然是將箱子抬起時劃到的。

  楊嶽重重地咳嗽幾聲,示意今夏不可再說下去,他才方道:「雖然能看出些許線索,但此案複雜,我等只是一應小捕快,經驗尚淺,只知是一夥江洋大盜所為,人數應在四至六人之間,作案手法嫺熟,顯然是慣犯,此刻只怕已經順水而下,遠在幾裡之外,追蹤不易。」

  今夏斜眼睇他,總算勉強忍住不說話。

  王方興呆呆聽了半日,直至此時方才插得上口,連連點頭道:「這河道分支甚多,若賊人已經順水而下,如何追蹤得到?王某身受大將軍厚恩,如今生辰綱被劫,賊人無蹤,實在無顏回去見大將軍。」

  絲毫沒有照顧王方興情緒的認知,今夏戲謔道:「王大人千萬想開些,莫做輕生之舉,否則豈不可惜了眼下這套富貴……」

  「你……這是何意?」王方興猛地盯住今夏,目光中有著明顯的怒意。

  「她的意思是說,王大人能在仇大將軍麾下做事,這套富貴不易,我等著實羡慕得很,羡慕得很。」楊岳搶在今夏開口前打圓場,朝王方興拱手道:「我等不才,無法幫上忙,還請大人見諒。」言下之意便是打算告辭了。

  對於他們,王方興似乎也已用盡耐心,頗不滿地打了個請便的手勢,眼見著今夏與楊嶽出了艙室,才朝陸繹乾笑道:「你瞧瞧,這些六扇門的人,要麼推脫雙目有疾,要麼就只會說得天花亂墜,半點事情也做不來。」

  陸繹輕咳兩聲,也朝王方興拱手告辭道:「大人也不必過憂,待軍士醒後,也許尚有轉機也不一定。」

  王方興只作愁眉苦臉狀,還禮後請旗牌官將陸繹送下了船。

  複回到站船上,天濛濛泛著魚肚白,河面晨霧濛濛,寒意沁人。

  「哼!小爺放他一馬,他倒當我們是吃素的!」今夏在寒氣中縮著脖子惱怒道,「不識抬舉!」

  楊嶽回首望了眼王方興的站船,才朝她道:「爹爹再三交代莫要胡說,你方才說些什麼?幸好我把話兜回來,否則又是麻煩。」

  「就是看不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德行,」今夏不滿道,「別的都不提,無端地攪了我的好覺,鬧得雞犬不寧,不過是為了拖這一船人為他做個見證罷了。」

  楊岳豈能不知王方興的用意,只是他們身為小小捕快,莫說翻江倒海,便是連個水花兒都濺不起來,遇著官兒,也只能忍氣吞聲裝聾作啞。

  「夏爺,等您有朝一日高升首輔的時候再逞能行不行……衙門俸祿不多,好歹也是筆銀子啊。」

  楊嶽戳戳她額頭。

  「知道了知道了,看在銀子的份上,下次我會再忍忍。」今夏沒奈何道。

  兩人回到楊程萬船艙,將王方興船上的情況向他複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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