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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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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那個跳水雜耍的沒有?」今夏努努嘴。 隨著她的話語聲,赤膊漢子以一個漂亮的後空翻自高杆上躍下,抱膝連打了三個筋斗,撲通一聲穿入水中……正是春寒料峭時,河面雖未結冰,河水卻是冷的刺骨,楊嶽不禁縮了縮脖子,替那人打了個哆嗦。 「我賣三串豆干的功夫,他都跳八回了。」今夏無限羡慕地望著爬上船的赤膊漢子,「他蹦躂一晚上就抵得上咱們一個月的月俸,你說咱們還當捕快幹什麼。」 「你不嫌冷?」 「你會嫌銀子冷麼?」 今夏低頭看向一堆小山般的鹵豆干,也不知何時才能賣完,長歎口氣。 「又缺銀子了?」楊嶽很是瞭解她。 今夏還未回答,攤子前便來了人—— 「要四串豆干,兩串澆辣汁,兩串灑梅子粉,越酸越好,我娘子現下就想吃點酸的。」寵溺的語氣聽得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正是陪著老婆來逛夜市的孫家老大孫吉星。 儘管很不願抬眼,但沖著收錢的份上,今夏還是快手快腳地弄好豆干遞過去,面無表情道:「四個銅板,謝謝。」 孫吉星付錢。孫氏接過鹵豆干,眨眨眼看她:「咦,今夏,怎麼是你在看攤子?你不用抓賊麼?」 「……咳咳……是特殊任務。」今夏壓低聲音湊過去,「近來官府正在部署一樁大行動,你們沒事少在街面上走動,尤其你懷了身孕,磕著碰著就更不好了。」 孫吉星一聽便緊張起來:「當真?!」 今夏示意他們看向旁邊的楊嶽,反問道:「要不然你以為我們兩人杵在這裡……真是為了賣豆干?」 孫吉星忙攙著娘子急急回家去,楊嶽目送他們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才朝今夏詫異道:「好端端的,嚇他們做什麼?」 「他們這對恩愛夫妻在我娘面前轉悠一圈,我娘回去就得埋怨我一車的話,我還不能還嘴,真能把人生生憋屈死。」 她煩惱地捏捏眉心,忽得聽見左側人群中起了一陣喧鬧,正欲伸頭張望,便見有一頭戴飄飄巾身穿三鑲道袍的男子跌過行人重重摔過來,不偏不倚正摔在她的豆干攤子上,立時鹵豆干灑了一地,各色醬汁四下飛濺! 「喂!你……」 見他手上尚拿著一付賽黃金熟銅鈴杵,顯然是走街的算命先生,今夏伸手欲去拉她,不料算命先生反手揮來,袖底露出雪亮的長匕首,藍芒冰冷,一望便知刀刃上抹了劇毒。 「小心!」楊嶽大駭,搶上前去。 這一生變甚是突然,饒得今夏反應機敏,及時側身,匕首斜斜削去她半幅衣袖。 楊嶽已出手,卻有人後發先至,只見一青影掠過,淩空飛腿直接將算命先生踢得嘔出鮮血,只能撐在地上勉力掙扎著。 「說!把密報藏在哪裡?」 來者身穿竹青實地紗金補行衣,本色廂帶,甚是軒昂齊整,一腳踏在算命先生持匕首的手腕上,語氣冰冷得像是滲出絲絲寒氣。 「……不知道!」算命先生疼得冷汗直冒。 這位青衫者,今夏認得。 當今天下,位高權重者,刨去高高在上卻只一心向道的世宗,獨剩下二人。一個是嚴嵩,內閣首輔,在朝中結黨營私,自不必說。還有一人,陸炳,錦衣衛最高指揮使,他和世宗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好哥們,還曾冒著生命危險沖入火中救出世宗。他和世宗的關係就一個字鐵兩個字瓷實三個字沒的說。陸炳嚴格意義上來說他還算是個不錯的官,雖說排除異己,大權獨攬,但至少恪盡職守,也確實平反了詔獄中不少冤案,不過滿朝皆知,他與嚴嵩交好。 錦衣衛最高指揮使大人的風采,今夏是領略過的,陸炳其人劍眉星目長須飄飄器宇軒昂,目光流轉,不怒而威,很是懾人。 而今夏眼前的這位青衫者,正是陸炳的兒子,陸繹。陸炳是武狀元出身,而據說陸繹武功高強,不在其父之下,是錦衣衛中數一數二的高手。 在她看來,就相貌而言,陸繹應該是肖似其母,威武不足而俊秀有餘,唯獨那雙眸子酷似其父,神色間波瀾不驚,與年紀不大相稱的沉穩,又多了幾分清冷。 陸繹的腳微旋,加了點力道,今夏覺得自己甚至能聽見算命先生手腕骨頭在劈啪作響。 「我……真的……不知道!」算命先生的聲音淒厲之極。 這位算命先生身攜抹毒匕首,自然絕非善類,今夏雖然知道錦衣衛向來手重,但他這般逼供,她還是有點忍不住,上前開口道:「不知這位算命先生所犯何事?便是要審訊也該……」 她話才說了一半,陸繹連眼皮都未抬,衣襟擺動,露出系在腰際的錦衣衛腰牌,冷冷道:「官府辦案,閒雜人等讓開!」 一見來者是錦衣衛,周遭圍觀的百姓饒得再好奇,也不敢再看下去,悄然無聲地迅速散開。原本還熱熱鬧鬧的新豐橋頭很快變得冷冷清清。 其間又有四人趕到,皆清一色萬字巾青藍長身罩甲革帶皂皮靴,正是錦衣衛千百戶的裝束。這四人至陸繹前,恭敬施禮稟報道:「陸大人,曹格已死。」 今夏聽見曹格兩個字,已然明白了點什麼,免不了暗歎口氣:不過半日功夫,曹格果然受不酷刑,給折騰死了。 當捕快這兩年多,今夏性子自是拘了不少,給自己也書了許多人生格言,例如:好漢不吃眼前虧;大丈夫能屈能伸;識時務者為俊傑等等。給自己的人生規劃,自然是朝著俊傑這條路奔。當下她雖然看不慣錦衣衛這幅高高在上的德行,可六扇門也確是無權干涉錦衣衛的案子,原也想走,但目光落到一地豆腐渣,再想到娘親的臉色,一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格言就適時地冒出來。 她盡可能讓聲音帶上點哭腔,最好有楚楚可憐的效果:「官爺,你們辦案也不能砸了我的攤子啊!」 沒人應,也許壓根沒人聽見。 陸繹不堪其煩地皺了下眉頭,指著算命先生道:「帶回詔獄!」 算命先生自是知道詔獄可怖之處,臉色慘變,忽然猛力起身掙扎,竟不是為了逃走,而是揉身撲在那柄抹毒的匕首上…… 那毒甚是霸道,不過眨眼功夫,算命先生口吐黑血,一命嗚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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