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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怎麼了?」許是察覺到不對勁,阿元疑惑地問我。

  我看看她,正想搖頭,忽然聞得一陣嘈雜之聲傳來。望去,只見軍士開道,火把明亮,一群人從城牆根的那邊走來,聲音嘈雜,看那些裝束,是一群朝臣。

  走在前面的人似乎很是不滿:「……郭承手上有遼東兵和涼州兵,其眾數倍於我!爾等此時不獻城,莫非要等城破,累我等一道受屠戮?!」

  「此言謬矣!」有人斥道,「棄城投降,乃懦夫之舉!」

  「大司馬必定會救雍都!」

  「大司馬?」一人冷笑,「大司馬在何處?前番還說大司馬已死,我還到丞相府上吊了喪!如今,爾等盼的是哪位大司馬?你說大司馬會回來,誰人相信?」

  這話說得聲音極大,城下聚集著許多軍士,都看了過來。

  那人四下裡瞥了瞥,冷笑道:「爾等以三萬對陣八萬,做夢!」

  安靜如同城上下來的風,登時掃過四周。

  「大司馬必定會回來。」我忍不住,轉過身,看著那人道。

  眾朝臣看過來,皆露出驚訝之色,一時安靜。

  「這不是傅夫人?」有人嘲諷道,「朝臣議政,婦人安得多舌。」

  「無禮!」阿元怒道,正要訓斥,我拉住她的手。

  說話的這幾人,都有些面熟,看了一會我想起來,上次隨魏郯去漱玉泉雅聚之時,他們與魏昭是坐在一處的。

  「妾聞諸公既提到妾的夫君,便與一議。」我不理他,一邊平復著火氣一邊看向眾人,「郭承如今帳下,除了遼東兵,還有涼州兵。昨夜之事,諸位業已知曉。郭承奪城,乃是為了挾持天子;涼州兵入城,乃是為了燒殺劫掠。雍都昨夜已經歷一劫,豈容複而再來?」

  「夫人自是什麼都不怕!」又有人道,「二公子乃是夫人二叔,雍都有今日,莫非不是魏氏功勞!」

  我正色盯著那人:「為仁當立,為賊當誅。妾夫君行事,唯願國泰民安,有來犯者,豈論親疏。妾如今既來到城頭,便無回頭之意,城在妾在,城毀妾亡!」

  那幾人臉色陰晴不定,有人張口想要再說,城上忽而傳來一聲大喝:「大敵當前,爾等怎敢惑亂軍心!」

  望去,卻見是中郎將溫昉。

  幾人面色一變。

  溫昉身著戎裝,一邊從城門走來一邊怒視著那幾人:「爾等身為朝臣,不思謀劃迎敵,卻怯懦卑鄙,莫非以為朝廷不敢治罪?!來人!將幾位公台送回府中!」

  軍士應了聲,圍上來。那幾人顯然更怕這般棒喝,一時間,臉色悻悻,拂袖而去。

  「望什麼?快走快走!敵軍攻城呢!」城下的軍士開始驅散駐足觀望的人群,我往那邊看了看,又轉向溫昉,只覺方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跳得飛快。

  「多謝將軍。」我向他行禮。

  溫昉收起臉上的殺氣,走到我面前,向我一揖:「某不曾及時趕到,教這幫豎子唐突了夫人。」

  「妾不過辯了幾句。」我莞爾道,「不知方才那幾位公台何許人也?」

  溫昉苦笑,道:「都是前些日子二公子提拔入朝的人。」

  我明白過來。

  溫昉道:「聽說今日夫人探望了羽林將士,而後又送來了傷藥?」

  我頷首:「妾今日入宮,見將士們辛勞,便下車看了看。」

  溫昉向我深深一禮:「多謝夫人。」

  「將軍言重。」我連忙還禮。

  「長嫂……」溫昉離開之後,周氏看著我,神色猶疑。」

  「爾等回去吧。」方才對峙一番,我的心反而定下了許多,看著她們,對阿元道,「你回府中照看阿謐,勿忘了先前說定之事。」

  阿元雙目一閃,點點頭。

  §第99章 凱旋

  我和她說定的事,乃是萬一遇險,就先躲到李尚秘密買下的那所宅院裡。

  一陣鼓角之聲。並非來自城牆,而是城外。

  心中一凜,「去吧。」我說,轉身朝城牆上而去。

  夜空中沒有一點星月的光照,才往上走幾步,我驀地看到一人立在階上,是裴潛。

  他不知在那裡看了多久,盯著我。

  雖然是黑夜,可他這樣看著我的時候,勢必有所言語。

  「你要說什麼?」我知道他大概要罵我不聽話,索性捅開。

  裴潛卻不發作,道:「我想起從前教你鳧水的事。」

  「哦?」

  「你不敢下水,你二兄就笑你,說你一輩子只能坐車馬,否則性命堪憂。你不服,就真的自己跳到了水裡。」他說著,一步一步走下來,「我和你二兄都嚇了一大跳,費了好大勁才把你找出來。」

  我哂然,望著他的眼睛:「我太蠢麼,別人激一激便心血來潮。」

  裴潛注視著我,莞爾,沒有說話。

  「來吧,」他說著,又轉身登上城樓,「過會,便什麼也看不到了。」

  再度登上城牆,往外眺望。漆黑的大地上,火光已經分作兩邊。幾騎從其中出來,上面有兩人清晰可辨,一個是郭承,另一個,是魏昭。

  「城上兵將!」一個身形壯碩的敵將指著城上喊道,「大將軍奉旨迎天子北上!爾等還不快速速投降!」

  「反賊!」程茂在城上罵道,「毀亂京畿之人,怎敢妄稱大將軍?!此乃天子都邑,豈容爾等作惡!」

  魏昭道:「程茂!爾不過我家臣僕,安得出此狂言!」

  程茂正要回話,我出聲道:「我來。」

  眾人皆訝然,程茂神色疑惑不定:「夫人……」

  我示意他放心,走到堞雉前。

  夜風迎面而來,我能感到下面投來的無數目光。

  「二叔,」我望著城下的魏昭,朗聲道,「昨夜奔忙,不知舅氏與姑氏可安好?」

  魏昭與郭承相覷,未幾,在馬上拱手道:「稟長嫂!父親與母親皆是安好!」

  我一句一句緩緩道:「昨夜二叔帶府兵離去,亂軍入城,公主與許姬皆薨於刀兵之中。如今府中只餘我等婦孺,二叔今夜此來,不知是為奔喪還是為再造殺戮?」

  魏昭似乎有些遲疑,望著我,少頃,道:「長嫂!昨夜雍都罹亂,乃是魏康所為!天子已決意遷都燕州,弟此來,乃是為了迎天子往新都!」

  我冷笑,正待說話,突然,破空之聲傳來。

  「當心!」裴潛一把將我扯開。

  「鐺」一聲,我身後軍士的盾牌上,一支箭釘在上面。

  「聽令!」程茂大吼。

  只聽喊殺聲如潮水般洶湧,我驚魂未定之際,再瞥向城下,那些火光已經匯作洪流一般,向城牆湧來。

  「走!」裴潛拽過我的手,將我拉向城下。

  城下亦是奔忙,許多民人從大街上湧來,四處奔走,有的扛著木頭,有的拿著水罐,卻不像是要逃難的。

  「這是……」我有些詫異,這些民人,似乎都是自發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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