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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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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安自從江東回來,埋頭鑽研樓船。七月之時,他的第一艘船已經出了船塢。 我抱著阿謐去看過,高大的船體,樓閣高達五重,船舷和樓上都像城牆那樣做成堞雉,投石車、強弩一應俱全。我登上樓船的時候,水面上風大浪急,甲板上卻只是微微搖晃。阿謐似乎很喜歡這樣的地方,好奇地看這看那,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懂。 「此船甚妙,恭喜四叔。」我看到被曬得跟魏郯一樣黑的魏安,微笑道。 魏安撓撓頭,笑了笑。 許是常在外面奔走出力的緣故,今年,魏安的個子拔得很快,骨架長開,聲音也有些變了,儼然是半個男子。 「還不夠好,」他謙虛地說,「帆還不夠快。」 我笑道:「再多做幾艘,四叔可試水長江。」 「快了。」這時,魏慈走過來,風塵僕僕,揚揚手中一卷紙,「梁玟占了江東,只怕過得不久便要來尋些麻煩。」 §第88章 勸示 吳琨的敗退,于梁玟而言卻是千古良機。 裴潛才離開江東,梁玟立刻就從荊州再攻江東。吳琨先前已經連敗,又逢逼走裴潛,人心渙散。梁玟長驅直入,不到一個月就拿下來揚州,爛醉如泥的吳琨,還躺在在榻上成了階下囚。 如今,從江東到荊州,成了梁玟一人的天下,與朝廷兩兩對峙。 梁玟不比吳琨,帳下良將眾多,又有崔珽足智多謀,魏郯不可能像對付吳琨那樣輕鬆。他收到來報之後,即刻遣擅長水戰的于桐為前鋒,領大軍出發到新安。 可大軍出發之後,魏郯從朝中回來,神色卻不太好。他將朝服換下,沒多久又去了營中。 我心覺有異,找來跟他入朝的王暉詢問。王暉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 今日早朝要議兩事,其一,雍州如今是都邑,如今事務繁雜,由雍州府管轄,已經力有不及。魏郯當上大司馬之後,一力推動設置雍州京兆府,與雍州府分治雍都內外。其二,上月大司農劉寮病逝,天子臨朝,聽眾臣舉薦人選。 平淮令丞朱憫,在大司農府為官多年,錢糧漕運皆精細,有帷幄之才。大司農的人選,魏郯屬意此人,可當他在朝堂上提出之時,卻遭強烈反對。因由是此人出身寒門,朝臣們認為他升任九卿,資質尚淺。而更多的人推崇的,是劉寮的兒子劉昱。 接下來,事情起了微妙的變化,魏郯提起雍州京兆府的事,又遭群臣非議,針鋒相對,讓他頗下不來台。 王暉道:「大司馬甚是不快,事也不曾議定,朝會一散,他就……」話說了半截,他突然打住,目光一閃。 我順著他的視線瞥去,卻見不遠處,魏昭沿著廡廊走了過來。 他亦身著朝服,行走間廣袖擺動優美,步態似有閒情。 「長嫂。」見到我,魏昭走過來一禮。 「二叔。」我讓王暉下去,微笑還禮,道,「二叔才下朝?」 魏昭溫文道:「弟與友人閒談,故而遲歸。」說罷,他看看我身後,「弟記得兄長先行一步,不曾回府麼?」 「夫君回來過。」我答道,「更衣之後又出去了。」 魏昭淡淡一笑:「如此。兄長乃能者,自當多勞。」 我看著他,亦莞爾。 正當我為朝堂上的事疑惑不已,午後,王據卻來了。 我聽到家人稟報,走到堂上。王據見到我,躬身一揖:「少夫人。」 「王公。」我還禮,道,「王公來探望舅氏麼?」 王據笑了笑,道:「非也,某單為見夫人而來。」 我訝然。 堂上茶煙淡淡,我讓阿元將一盞茶呈與王據,吩咐閒雜人等退下。 王據亦不多廢話,見四周已清靜,向我道:「不知夫人可聞得今日早朝之事?」 果然是為此事。我心中一緊,微微頷首:「略有耳聞。」 王據神色肅然道:「少夫人,某此來乃為告誡一句,大公子處事一向周全,此番卻實在操之過急。」 我問:「何解?」 「夫人可知,今日朝堂上發難者何人?」 我搖頭。 「文箴,郭承,高穎,夫人當聽聞其名。」 我暗暗吃驚。這幾個人,我當然知道。 文箴、高穎都出身高門。 文箴與魏傕是少年之交,魏傕起事之後不久,文箴就投奔其帳下,在眾多謀士中乃是元老。而魏傕迎回天子之後,文箴封列侯,在朝中任尚書令。 高穎亦是元老。他原本是何逵帳下謀士,何逵死後被魏傕所俘。經友人相勸,高穎投了魏傕。其人頗有謀略,魏傕攻城掠地,高穎立功不小,如今官至丞相左軍師。 至於郭承,他的出身倒是不高,不過,他是郭夫人的族兄。魏傕起兵之後,郭承一直效力帳下,其人謀略平凡,卻可謂忠心耿耿。魏傕多次遇險,郭承皆誓死護衛,魏傕對他很是信任。而多年來,郭夫人在府中地位穩固,與郭承亦脫不開關係。先前,郭承一直在遼東鎮守,而今年魏傕頭風再犯之後,許是他覺得自己精力不濟,便將郭承這個舊臣召了回來,封為左中郎將。 這三人,官職雖不如魏郯,在朝中和軍中卻是說得上話的。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支持魏昭。 當然,相對他們,支持魏郯的人更多一些。王據、中郎將溫昉、司徒張賢、中軍師左望等等,都是魏郯這邊的人。 「大公子銳意改革,其志遠大。可若圖事成,唯戒驕戒躁。」王據道,「大公子功勳卓著,德才兼備,經過騏陵一役,在軍中更是威望獨樹。丞相病重之後,軍中唯大公子可服眾,故而當上大司馬。然則大公子年紀尚輕,根基未穩,而無論朝中還是軍中,治人者,士族出身居多。大公子令孝廉破格之事,已使得士族諸多不滿,如今文稹等人借題發揮,只怕人心倒戈,大公子危矣。」 我默然。 嫁給魏郯許久,他在我面前總是獨當一面,朝中的紛爭,他也從不與我多說。心跳得很快,雖然從王據這裡探究到了一些情勢,可我心中的憂慮卻更甚。 「以王公之見,夫君長處乃在軍中?」過了會,我問道。 王據頷首:「大公子長於武事,魏氏根基亦在於雄兵。然要治得天下,兵謀之外,還需權謀。」 這言語意味深長,我了然,看著王據,向他深深一禮:「多謝王公提點。」 王據一訝,忙還禮:「夫人客氣。」 §第89章 燭火 當夜,魏郯很晚回來。 阿謐已經熟睡,我仍然在房裡坐著,用油布擦拭魏郯的皮甲。 「還未歇息?」他詫異地說,才進門,就帶入一股濃重的汗味。 我笑笑,問他:「夫君用過膳了麼?」 魏郯頷首,看看盔甲,走過來:「擦拭做甚?」 我道:「妾無事可做,見這皮甲擺了許久,便取來擦擦。」 魏郯彎彎唇角,在榻上坐下來。 「這是何物?」他看到案上的一張紙,拿過來看了看,念道:「城北五柳裡宅,三進,中庭二分,一堂五室。城西竹葉巷,兩進,中庭三分,一堂七室……」他看向我,似笑非笑,「夫人在府中住膩了,欲另擇良居?」 我莞爾,將那紙拿過來,道:「妾確要擇一處宅院,不過並非自己要住。」 「哦?」 「夫君可知賈昱?」我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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