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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我頷首:「妾自從生產,日日只在府中,眼見夫君忙碌而無以分憂,實在慚愧。」

  王據微笑:「少夫人實不必憂心,以某看來,江東之事,大公子勝券在握。」

  我心中一動,看著他:「此話怎講?」

  「少夫人可知大公子新安三郡之事?」王據問。

  我頷首:「知曉。」

  王據道:「某冒昧,以少夫人之見,彼時吳琨手握少夫人及四公子,梁仁若要價河南,丞相應允否?」

  我想了想,我並不見得重要,若是魏安,要魏傕拿整個河南來換,恐怕他再心痛也會答應。

  「當會應允。」我道。

  王據道:「新安三郡,方圓不足千里。夫人可曾想過,梁仁為何只要了此地?」

  我搖頭。

  王據緩緩道:「河南雖大,平原無際;梁仁雖新勝,而兵卒不足,車馬步戰,亦非南方軍士擅長。新安三郡雖小,山澤險要,水路交錯,乃是易守難攻之地,此乃其一。」說罷,他將案上盛果脯小食的三隻小盤移到面前。

  「夫人請看,」王據將小盤一隻一隻擺作「品」形,「魏、吳、梁。」說罷,將一隻茶杯放到中間,「新安。南方要到北方,荊州要到江東,自古走新安最是便捷,此為其二。」

  我看著那些盤盤杯杯,瞬間了然。

  新安為通衢之地,易守難攻,梁仁不費一兵一卒得到,的確是個合算的買賣。更重要的是,梁仁占了此處,不僅能出擊北方,還能威脅江東,對於吳琨,則是大大的不妙。

  「離間之計?」我茅塞頓開,望向王據。

  「算不得離間。」王據莞爾,「梁仁、吳琨,雖合力擊退王師,卻畢竟共處南方,彼此邊界亦各有爭執。貌合神離,豈能長久。若梁、吳共取新安,吳琨便可從淮北、新安夾擊,河南危矣;而如今,吳琨攻河南,只能走淮北,只須集以重兵守淮北,河南可保。」

  我對彎彎道道的兵家策略一向懵懂,此番卻聽得明瞭。

  可若是梁仁也出兵呢?

  我正想問,還未出口,就覺得那不太可能。兩虎相爭,梁仁只須等著看誰敗落,然後從新安出兵橫插一腳,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大筆好處。

  「吳琨嫁妹荊州,便是要與梁仁修好?」我問。

  王據笑笑,道:「只怕吳夫人最多可換得梁仁不偷襲江東,讓梁仁出兵相幫,卻是不可。」

  我沉吟。

  「吳琨如此迫不及待,是看准了舅氏病重?」

  王據頷首:「吳琨此人,高傲氣盛。丞相病重,在他眼中正是良機。」

  恐怕還有想著報那劫持之仇。

  我看著王據:「王公之見,吳琨可得逞麼?」

  王據看著我,沒有回答,卻淡笑道:「某愚見,朝中有大公子支撐,乃是萬幸之事。」

  魏郯在京中,駐軍、百官皆無所動靜。河南的戰事,仿佛就像發生得很遙遠,每天都有人議論,但集市照開,歌舞照演,雍都至少在表面上並沒有出現從前大戰時那樣的慌張。

  過了半個月,捷報忽而傳來。吳琨退回了江東,孟忠一路追擊,奪了淮北。

  這是騏陵大敗之後的第一個勝仗,消息傳來,眾人皆鼓舞。

  當日,我意外地在太陽沒下山之前見到了魏郯。

  「夫人,」他笑意盈盈,「阿謐的滿月宴,三日之後操辦。」

  §第84章 求救

  魏郯病重,朝中的人心一度浮動,而魏郯坐鎮雍都,打敗吳琨,無疑是一劑定心丸。

  洛陽的戰報很快傳遍府中,吳琨戰敗之後,一路退回淮南。不料,梁玟調動水軍,突然從新安出擊江東,幸而裴潛一邊向淮南報信,一邊領江東之眾抵禦,保得了揚州。

  朝夕之間,吳琨竟僅剩下揚州。

  終於有了裴潛的消息,我心中松一口氣,但並未全然放下。短短不到一年,江東已是強弩之末,不知裴潛留在那裡,境況如何?

  阿謐的滿月宴,魏郯請了許多人。不光魏氏族人,還有朝中的重臣家眷。請酒那日,庭院裡裡外外擺了百余案席。

  晨起的時候,我想著喜慶,便讓阿元將頭髮梳墮馬髻,飾以明珠步搖;再穿上新制的朱襦長裙,外罩素紗禪衣,往鏡中打量,襯得明麗。可當拜見舅姑,我看到郭夫人身上不過一件暗色的長壽繡錦袍,發飾不過玉簪,便想著自己打扮太過,想回庭院換掉。

  魏郯卻不讓我回去。

  「換什麼?就這樣好。」他說。

  我不好說是因為郭夫人,道:「妾飾物太多,恐過重。」

  「你嫁我時飾物更多,怎不嫌重?」魏郯不以為然,「大司馬夫人,又正當年輕,穿成老婦一般有甚意思。」說罷,不由分說地拉著我去拜神。

  魏安給魏傕做了推車,這一天,他也到了堂上。郭夫人陪著他,有賓客前來,則引到堂上見禮。

  雖然口舌手腳不便,魏傕今日卻興致甚好。見了賓客,他不能說話,卻也不發脾氣,笑眯眯的。府中除了阿謐,魏傕的兩個幼子和魏治也抱了出來,圍坐四周,一副慈愛同堂的溫情之態。

  家中長輩不能出面,我和魏郯第一次成了這府裡的主人。

  魏郯今日穿得甚是神氣,錦袍玉帶。我抱著阿謐與他立在堂前,與他一道迎賓。

  天氣還涼,阿謐穿著三四層衣服,睜著一雙烏亮的眼睛,水嫩的嘴唇微微張著。來見禮的婦人們無不誇讚,玉瑩的丈夫許壽迎戰吳琨立了大功,她今日帶了一雙兒女來,意氣風發。

  宴席太大,周氏、毛氏等侄婦也沒有閑著,裡裡外外地幫我們招呼客人。可儘管如此,我還是忙得分不開身。一會有人來報什麼地方缺了什麼,一會有人來問何人該引到何處入席,一會管事又來問誰人送來的禮物該放置何處……魏郯忙著與賓客見禮,我看向堂上,郭夫人陪著魏傕,與賓客談笑,似乎一點都不打算管。魏昭和梁蕙也各自與人說話,外面的事全完無關。

  我打起精神,一件事一件事安排好,可才鬆口氣,阿謐卻哭了起來。

  「少夫人該哺乳了。」乳母在一旁道。

  我頷首,交代了家人,抱著阿謐離開。

  回到房裡才發現,阿謐的拉髒了尿布。她也似乎真的餓了,喂她的時候,「咕咕」啜個不停,一邊不夠,又換到另一邊。

  正當忙著,門上傳來被推開的聲音,我道是乳母進來,問:「溫水備好了麼?」

  「嗯。」傳來的卻是魏郯的聲音。

  我訝然回頭,卻見他端著水走過來。我從前沒在他面前喂過阿謐,很是不自在,連忙拉起一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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