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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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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公羊劌答道,頰邊平直的線條有了些舒緩的弧度。 許是為了方便看守,安置我們的仍是一處院子,進出不過三四間房,我和阿元要擠在一處。 屋頂有幾處透著光,滿是灰塵和蛛網,地上的土混著木屑,散發著不知是發黴還是什麼的臭味。 我與阿元相覷,她眼圈一紅,哭了起來。 「夫人……」她拉著我的手,「這樣的屋子,哪裡住得人?季淵公子不管麼?」 我拍拍她的肩頭,苦笑,輕聲道:「他是吳琨屬將,能做得什麼?」我是俘虜,在菀城,裴潛尚可罩得住一二,可是在鄴城,吳琨是主公。 「吳琨要將我等如何?」阿元哭了一會,抬眼問我。 「不如何,我等都會好好的。」我說。 阿元擦著眼淚,有些不相信。 我看著她,道,「如果你是吳琨,北有魏氏南有梁氏,好不容易打了勝仗,還要與梁玟分成,願麼?」 阿元想了想,哽咽著說:「願肯定不願……可此事亦無可奈何。」 我又道:「可你還想要更多的,並且手上拿到了要脅之物,你可高興?可會將此物妥善保管?」 阿元一愣,眼睛微亮。可是片刻,又蹙眉問:「吳琨會換什麼?」 「土地、民人、錢糧,」我將地上散落的一把稻草攏起來,捆作一束,「無一不可。」 阿元神色微黯:「那我們只能等丞相來換?」 我不置可否,意有所指地將手放在小腹上,小聲道,「所以若想他們談得快,就要千萬保密。」 阿元默然。 「那梁玟呢?」她又問,「吳琨有奇貨,他不眼紅?」 「怎麼不眼紅。」我淡笑,「他若不眼紅,崔珽趕著來鄴城做甚。」 吳琨讓魏安造車,就真的是要造車。 屋舍才收拾好,軍士就將一堆木料扛了進來,領頭的軍曹將幾件木匠器具擺在魏安面前,道:「此乃主公賜下,令公子半月內製成車駕。」 魏安沒說話。 「若半月之內做不成呢?」公羊劌在一旁道。 「做不成?」軍曹瞥瞥公羊劌,笑得傲慢,「丞相派來商談的人已到了揚州,主公若沒有四公子做的馬車,可回不去。」 眾人聽得這話,皆是一怔。 雍都的人已經到了揚州?我又驚又喜,與阿元對視一眼。可如果是真的,吳琨和我們都在鄴城,這豈非有意拖延?心暗自撲騰,我不知道他們討價還價到了何等地步,只願再快些,否則等到腹部漸大,我懷孕的事便無論如何也瞞不住了。 「沒有繩墨。」魏安忽然道。 軍曹看他:「什麼?」 「繩墨,還有矩尺、圓規。」魏安道,「膠漆、金件也沒有。」 「做個車怎這般麻煩?」軍曹不耐煩地說,「沒有。」 「沒有便不做了。」魏安不急也不惱,平靜地說,「你家主公去不了揚州亦無所謂,不成事,罪責便在你。」說罷,轉身回了屋裡,把門關上。 軍曹臉上半紅半白,瞪了一會,悻悻拂袖而去。 我不得不承認魏安也有魏安的處事手段,沒過多久,他要的繩墨規矩都送來了,搬東西的士卒還說,膠漆易幹,金件也須另行打制,要用時才能送來。 魏安什麼也沒說,拿著一塊木炭,在削好的木板上寫寫畫畫。 我望著庭中那一根根粗大的原木,覺得擔心無比。魏安雖然善於製作,可平日在家,粗活都有僕人代勞。他畢竟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如何獨力造得什麼馬車? 無奈之下,我只得發動其餘人等出手幫上一幫。 「我可幫忙丈量,打打下手。」阿元說。 公羊劌道:「我曾學過用鋸。」 「鋸好使,開木頭也並非難事。」黃叔摸著鬍子笑道:「造車麼,我當年在村裡,鄰家就是木匠,我還去幫他們修過牛車。」 只有韋郊搓著手,道:「某幫是能幫,不過不曾做過木工。若是這馬車上需要配些香囊藥粉的,某倒是大有用處。」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只有魏安不作聲,默默地坐在階上低頭寫畫。 傍晚,天色擦黑,庭中點起燭火。院門打開,我以為士卒送晚飯來,可來的人卻是裴潛。 他身上有些酒氣,黯淡的天光和燈燭光的交映下,臉上帶著淡淡的暈色。 「飲了酒?」我讓阿元端來水碗,遞給他。 「嗯。」裴潛接過碗,仰頭飲下。 我看向他身後,看守的士卒立在院子裡,眼睛盯著這邊。 「此處如何?」喝了水之後,裴潛問我。 「尚可。」我輕鬆地笑笑。 裴潛看著我,光照將他的眼眸染得深邃不定。 「夫人身體如何?」他轉向韋郊。 韋郊瞥瞥那些監視的人,道,「夫人離開菀城時,身體未愈,這兩日奔波勞頓,又遭士卒呵斥,以致肝氣鬱積,癸水不調,赤白帶下……」 「我送些藥來,扁鵲可給我藥方。」裴潛清咳一聲,打斷道。 韋郊面露難色,笑笑:「某承扁鵲衣缽,出方必以紙墨。」 裴潛看看他,轉頭吩咐從人去取紙墨。 韋郊笑笑,朝廊下的魏安揚了一下眉毛。 「還要什麼,但與我說。」裴潛看向我。 我看看阿元,對裴潛搖搖頭。 裴潛又看向公羊劌。 「要走了麼?」公羊劌抱臂靠在廊柱,「你家主公的酒還未飲完?」 裴潛沒答話,上前去,一拍他的肩頭:「此處有勞仲平照顧。」 公羊劌目光一動,微笑地按了按裴潛的手,頷首:「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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