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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天邊露出一圈橘色,樹木巍巍,枯枝交錯。樹林裡不算密,但是雪沒腳背,已經沒了路。只有一串腳印留在地上,很清晰,一隻一隻,延伸向前。

  一大早的四處無人,他來這裡做什麼?心裡升起疑惑,越來越濃。樹林寂靜,好像在告訴我有什麼東西藏在裡面。我收起了喊魏郯的心思,小心地循著他的腳步,悄聲向前。

  樹木的細枝時不時劃拉過來,我躡著角,慢慢撥開,唯恐弄出聲音。腳印一路延伸。足有一刻之後,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抽泣之聲,未幾,樹叢那邊,兩個身影驀地落入眼中。

  心突然蹦起,我躲到一棵大樹後面。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無疑是魏郯,女的衣著樸素,像個做活的婢女。但是那張臉卻瞞不住我——那是徐後。

  §第42章 釋疑

  晨間的林中有些霧氣,晦暗不明。我背靠著大樹,一動不動,那兩人的話語聲清晰可聞。

  「……你那堂妹若入宮,她背後有魏氏,連我也要禮讓三分。」這是徐後的聲音,柔弱而哽咽,全無高高在上之氣,「孟靖,丞相已經有了半個天下,為何連這方寸不到的後宮也要覬覦?」

  「這是我父親決定的事,我干預不得。」

  「他是故意的,是麼?」徐後停止了低泣,「他一直懷恨我父親退婚,成全我嫁給天子,又讓我受這般侮辱……」

  「我再說一次。」魏郯打斷道,聲音平靜,「我堂妹入宮之事,不由我一人做主。你若真是憂慮安危,便勿再來書說什麼不見不散。你已為人婦,一旦被人撞破,誰也救不了你。」

  「哦?可你還是來了。」徐後不以為然,「為何?」

  「聽不聽由你,這話我是最後一次對你說。」魏郯不解釋,卻道,「此番我來見你,亦是最後一次,再無下回。」說罷,腳步聲響起。

  「你心虛是麼?」徐後的聲音恢復了鎮定。

  腳步聲停住。

  「你我相見雖屈指可數,可我要見你,你還是會來。」徐後的語調輕而犀利,「你知道你父親遲早要對天子下手,到時我亦幸免不得。你心虛,所以還會來見我。」

  魏郯沒有答話。

  林中靜得詭異,我一度以為他們突然消失了。

  「你對她也這樣?」徐後話音緩緩,笑了一聲,「我送的虞美人,她可知何意?」

  心好像被什麼撞了一下。

  魏郯道:「她不知道,亦不必知道。」

  「哦?是呢,她有裴潛。」

  「夠了!」魏郯突然喝一聲,「你如今是皇后,當初……」

  「嘩」一聲,打斷了二人的話語。

  我看著那根猶自搖曳的枝條,方才想悄聲走開,不料被它掛住了衣服。聲響太大,驚動了那二人,我捂著被枝條打得生疼的手臂,心中暗暗叫苦。

  跑麼?我問自己,可當聽到丈餘外逼近的腳步聲,我知道我跑不了了。

  「何人?」魏郯戒備的聲音在樹後響起。

  我深吸口氣,整整衣服,慢慢地走出去。

  與那兩人照面之時,他們臉上的驚詫之色正是意料之中。

  魏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盯著我,臉色莫辨。

  徐後亦睜大了眼睛,卻很快收起訝色,露出嘲諷的笑容,看看魏郯:「你說會被人撞破便果真來了人,呵,真巧。」

  魏郯沒有答話,卻邁步走過來。

  我不由地後退一步,卻被他拉起手。

  「走。」他說,牽著我,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孟靖!」徐後驀地變色。

  「回去吧。」魏郯撥開迎面而來的枝條,頭也不回。

  天邊,太陽正從雲層裡露出臉來,紅彤彤的。林中的霧氣被染上淡淡的金色,我被魏郯拉著,一腳深一腳淺,比來的時候走得快多了。

  誰也沒有說話,魏郯的手一直握得緊緊。寒風吹來,我方才因為窘迫而燒熱的耳根陣陣發涼。

  來的時候只覺道路漫長,出去的時候卻很快。沒多久,已經出到了路上。一隊巡邏的軍士看到我們,露出訝色,紛紛行禮。

  魏郯一語不發,帶著我逕自回帳。

  「大公子,」帳前的從人見到他,走過來說,「方才丞相那邊遣人來,說……」

  「說我不在。」魏郯淡淡道,「今日誰人來找,都說不在。」說著,掀開帳門。

  阿元已經起身,看到我們進來,一臉訝色:「大公子,夫人……」

  「出去。」魏郯說。

  阿元受驚地唯唯,看看我,快步走開。

  左右再也無人,魏郯一直拉我坐到榻上在鬆手。我被他的手勁摜得倒了一下,支撐著坐起來,魏郯用腳撩來旁邊一張胡床,在我對面坐下,與我平視。

  看他方才衝衝的還在氣頭,我決定先解釋:「妾並非有意偷聽。先前在帳中,妾聞得夫君聲音,便起身出去。不想夫君已經走開,妾一路跟去,這才不慎撞見。」說罷想了想,又補充道:「妾什麼都不曾聽到。」

  魏郯看著我,沒有說話。

  帳中很靜,我能聽到外面軍士交談的聲音。

  「這算辯解還是道歉?」魏郯終於開口。

  「道歉。」我斟酌了一下,答道。

  「是麼?倒是理直氣壯。」

  「妾所言句句是實。」

  魏郯沒有繼續說下去,看看我的手臂:「方才被樹枝打到了?」

  我愣了一下,片刻,點點頭:「夫君怎知?」

  「你方才用手捂著。」他說著,往腰間的皮囊裡探了探,掏出一隻小瓷瓶,「伸出來,上藥。」

  「不必。」我說,「不疼。」

  許是我的語氣堅決,魏郯沒有堅持,拿著瓷瓶的手在空中僵了一會,又把瓷瓶放回去。

  「方才之事,夫人有話要問麼?」他說。

  又是陷阱麼?我猶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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