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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我走到屋裡,讓阿元喚家人來燒炭火,又闔上門。待坐到了榻上,我捧著熱茶,心裡有點亂。

  郭夫人不喜歡許姬,如今她能光明正大地來到雍都,無疑是有孕的關係。

  可許姬是什麼時候懷孕的?魏昭……我的臉熱了一下,窺探別人的房中之事,我還是知道羞恥的。不過,我對受孕之類的事知之甚少,推算日子,只覺雲裡霧裡一般。在洛陽的時候,我時常見許姬,卻全不見她提起。她還曾向魏郯訴苦,可轉眼,就以有孕之身跟著魏昭回來了。

  我想到許姬那張謙和有加的臉,溫婉平靜,不知後面的心思又藏有幾何?

  晚膳的時候,魏郯回來了。

  見到魏昭和許姬,他並無異色,見禮過後,寒暄些路途順暢否之類的事,各自用膳。

  堂上的氣氛有些微妙,許姬的飯食呈上之時,郭夫人問服侍她的老婦是否宜食,又問魏昭的院子收拾如何。那關心備至之態,讓我沒來由地覺得自己和魏郯這邊話語冷清。

  回到院子裡,我一直沒有說話。

  幫魏郯換下外袍之後,阿元進來,說水燒好了,問我是否要去澡房。

  我喜歡沐浴,即便天冷只能洗腳,我也願意待在澡房裡。一個人靜下來好好想些事情,是一種樂趣。

  「不去。」還沒開口,魏郯卻替我答道,「將水盛來,我與夫人一道浴足。」

  阿元應一聲,臉色曖昧的關上門。

  我訝然看魏郯,他也看著我。

  「夫人有心事?」他問。

  「妾無心事。」我彎彎唇角。

  「哦?那為何不說話?」

  「妾本非多言之人。」

  魏郯注視著我,若有所思。

  我轉身將他的袍子掛到椸上,卻聽他在後面淡淡道:「我數三下,有話便問,過時不補。」

  我訝然,才回頭,他已經說:「三。」

  心中微動,我看著那雙教人琢磨不透的雙眸,猶自嘴硬,「夫君何意?妾……」

  「二。」

  我心底打鼓,咬咬唇。

  他正要再張口,我忙道:「許姬怎會有孕?」

  魏郯似笑非笑,過了會,聲音低低:「夫人喜歡猜謎,是麼?」

  §第41章 雪痕

  我覺得魏郯的臉色不太對勁,望著他,心底隱隱不安。

  這時,阿元引著家人提水進來:「大公子,夫人……」

  「出去!」魏郯突然轉頭喝道。

  眾人吃了一驚,阿元惶然地看看我,忙不迭地同家人出了門。

  室內再度剩下我和魏郯。

  我立在椸前,四周如同凝固了般,只剩下心「咚咚」在撞,惱怒又狐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以為魏郯會繼續發火,可他沒有。燭光下,只見那臉色變幻。過了會,他側過頭,深吸口氣。

  「進來。」他對門外道,聲音已經恢復平靜。

  門被小心地推開,阿元領著家人進來,利索地把水放在榻前。

  「不必伺候了。」當家人把水盛好,魏郯道。

  阿元唯唯,擔憂地朝我看一眼,同家人退了出去。

  「浴足。」魏郯看看我,逕自坐到榻上。

  我雖忐忑,卻不敢怠慢。少頃,邁步走過去。

  盆只有一個,還要與魏郯坐在一起。我覺得彆扭,唯恐自己什麼舉動又會觸到他的逆鱗,不由地坐開一點。

  魏郯沒讓我幫他脫襪,彎著腰三兩下解開系帶,把襪扔到一旁。

  這倒讓我省了試探的心思,我也脫了自己的襪子,把腳浸到盆裡。

  兩人都沒說話,只有溫水撥動的聲音。

  「許姬懷孕之事,我也不知。」魏郯忽然開口道,「她是原我母親的人,與我自幼相熟。在洛陽時,許姬曾向我哭訴獨居孤苦。父親在洛陽重修軍營,仲明在冀州時,我讓他順道去洛陽看看修築之事。」

  我沒接話。

  魏郯繼續道:「你我還在淮南之時,仲明曾往洛陽督軍。如今許姬身孕已有三個月,想來是那時的事。」

  我聽著這些話,心中訝然,先前的疑點慢慢成線。

  許姬在洛陽的狀況我是知道的。雖衣食豐足,卻猶如籠中之鳥。那宅子裡的家人雖然會服侍她,可她無論想做什麼都要先讓管事安排,連可以單獨使喚的人都沒有,更別提給魏昭傳書訴苦。

  如果我是她,懷了身孕,應當是大喜之事。可是她沒有說出來,為什麼?我往回推了推日子,很快就想到,那大概是因為我到了洛陽。

  魏郯與魏昭雖是兄弟,兩人之間的微妙卻連外人都議論紛紛,何況許姬。懷孕是許姬回到魏昭身旁的唯一希望,她誰也不相信,小心翼翼,比我更甚。

  向魏郯哭訴乃是至關重要的一步。許姬沒有向魏郯坦言,卻借舊日情誼引得魏郯憐憫,幫她見到了魏昭。

  許姬很聰明,種種心計,若換做是我,恐怕做不出來。

  而魏郯,一番好心被人當做了墊腳石,一肚子火正無處發洩,於是我就成了那替死的麼?

  我真冤枉。

  我還是沒說話,只看著盆裡。燭光不太明亮,裡面的四隻腳默默浸著水,兩隻小巧玲瓏,兩隻骨節粗大。我用腳尖撩著水,一隻腳給另一隻腳搓指縫。忽然間,旁邊那只大腳橫過來,把我的兩隻腳都壓住。

  「還有話要問麼?」魏郯道。

  我的心早已經定下來,微笑:「妾無話。」

  魏郯注視著我,眼底深黝。

  「我于你,只是夫君,是麼?」好一會,他問。

  我聽到這話,覺得真想看看這人的腦袋裡裝著什麼。當我的夫君讓我盡心還不滿足,難道想當我的父親讓我盡孝麼?

  我笑意不改:「夫君待妾情深義重,妾自知不能報萬一。夫君于妾,豈止二字。」

  「如此。」魏郯輕聲道,頷首,轉開頭去。

  夜裡,魏郯沒有像往常那樣擁著我。

  我背對著他,將要入睡的時候,聽到他翻身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安穩。我想開口問一下,又覺得若如此,是不是在告訴他我心虛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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