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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管事道:「是周太守送的那些女子。大公子方才吩咐,要將她們分與手下將官,這些女子都不願意。」

  我怔了一下。昨天自己還在苦惱這些人要怎麼處置,沒想到魏郯先解決了。是看出我為難麼?心中多少有些感動。

  「夫人,」管事看著我,「要入內看看麼?」

  我搖頭:「不必。」說罷,轉身走開。

  往常的這個時候,許姬會在後園裡伺候那些花木。我逕自往後園,臨到廡廊的拐角,忽然聞得前方又傳來抽泣的聲音,不過不是幾個人,而是一個人。

  許姬?我疑惑,停住腳步,借著牆的遮擋朝那邊望去。芍藥花叢之前,有兩個人,一人站著,一人跪著。跪著的人是許姬,而站著的人是魏郯。

  「……求大公子垂憐。」許姬低泣的聲音傳來,「……我盡心服侍,而郭夫人不喜,夫君見棄。如今這世上可助妾之人,唯有大公子了……」

  §第35章 訪賢

  我躲在牆邊上,只聽魏郯的聲音低低,都是些安慰的話。許姬還在哭,沒多久,我看到魏郯的身影朝園外而去,許姬還跪在地上,不住拭淚。

  我站了一會,覺得久留不便,慢慢走開。

  心裡不是不唏噓。我曾問過管事,洛陽的老宅,魏傕去了雍都之後就再不曾回來過。這裡的家人,入冬之前,也要再往雍都去幾個,這邊僅留下看守的人。而去雍都的人裡面,並沒有許姬。我大約能明白她的絕望,魏郯明日就走,這個宅子何時再能迎來主人已是未知之事。如果我是她,我大概也會不顧一切地求告,哪怕希望渺茫。

  我想到了魏昭。此事關係最大的,就是他。他只有許姬一個妾,卻不聞不問,以致她還要回頭來求舊主。平日見他翩翩風雅,原來也是個薄幸之人。

  「男人就是這樣……」我忽然想起若嬋的話,那時,她無奈地對我說,「……他想找你的時候風風火火,等你想把他留在身邊,他又不知道要幹什麼去了……」

  心裡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我回到院子,才進門,正遇見魏郯出來。

  「去了何處?」他皺眉問,「到處不見你。」

  「妾在宅中轉轉,看看路上的用物可曾備齊。」我說。

  「哦?」他看著我,目光一閃,「夫人轉去了何處?西面轉過了麼?」

  我愣了一下,明白過來他說的是那幾位美人的居所。

  「去過,」我順著他的話,蹙眉,「夫君要將那幾位美人分與將官?」

  「正是。」魏郯笑笑,「我有幾個部將,人品皆上等,無奈隨我常年轉戰,一直顧不上娶婦。這些女子出身良家,正好相配。」說罷,他看看我,眉梢一揚,「夫人不願?」

  我願意得很。但面上還要露出賢惠而遺憾的表情:「妾豈敢,只是夫君原本要將她們留下,妾以為可收在身邊做侍婢,日後也好伺候夫君。」

  「是麼?」魏郯摸摸下巴,做思考狀,「夫人言之有理,我收回好了。那五個美人生得也不錯,閑來時,一個煮茶,一個誦書,一個擦身,一個梳頭,還有一個滅燈……」

  我:「……」

  我以為明日要上路,為了節省體力,魏郯晚上應該不會亂來。

  可是我想錯了。魏郯就像一隻貪得無厭的饕餮,總跟我說什麼「再來」,等我天明醒來,腿間又酸又痛,縮在榻上動也不想動。而魏郯比我出力多得多,倒跟個沒事人一樣,穿好衣服看我還躺著,唇角一彎:「為夫來替婦人穿衣。」

  我哪裡肯,縮進被子裡面不許他動,糾纏一陣,脖頸上又多了幾點紅斑。好不容易穿上衣服,魏郯又說要抱我上車,我大怒,抓起帛枕扔他,他才心滿意足地走開。

  早膳過後,車馬從人排作長隊,離開老宅奔城門而去。

  我的車上墊的褥子比腳崴傷的時候更厚,一看就是某人心虛所為。

  「夫人,天還不冷,夫人的衣領包得如此嚴實做甚?」阿元紅著臉看我,一臉賊笑。

  魏郯不正經,帶挈得我的侍婢也敢開主人玩笑,我作惱色,伸手去呵她的癢。阿元從小最怕這個,連連告饒,嘻嘻哈哈老半天我才收手。

  玩鬧之後,我和她說起正事。

  前日,李尚的回書到了。他說他和公羊劌、李煥三人都回到了雍都,一路還算平安。他在南方找到了從前交易的藥商,幸好那邊未受戰火波及太多,人事都在。

  信很短,但我得知他們平安,心中已經滿足。李尚一心重拾舊業,他有幹勁,我自然贊成。不過看李尚的意思,他想在雍都開個藥鋪,這我頗有幾分顧慮。

  李尚和我的關係,至少在魏府之中不是秘密,有心人一打聽就能知道。李尚的藥鋪,看准的是雍都裡的達官貴人,將來免不了各種交往。並不是說我好面子,不想讓人知道我傅氏的管事如今做了商販,而是如果由他出面開店,背景俱在,我和他的生意關係就容易曝露在眾目之下,有弊無利。

  「阿元,能不能另找人去開店,李管事做個暗主人。」我思索道。

  阿元知道我的想法,道:「我也這麼想過,待回了雍都,與父親議過才好。」

  我頷首。

  我不識路,出了洛陽之後,魏郯往東西南北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不過五日後,當我看到面前縱橫的山林和鄉野,還是愣了一下。

  「今夜宿在商州,明日收拾輕裝人馬,往商南。」魏郯對從人吩咐道。

  從人應下。

  「商南?」我不解地問魏郯,「為何去商南?」

  魏郯笑笑:「為夫去欲效惠皇帝深山訪賢人,夫人同往麼?」

  我不知道他所說的賢人是誰,不過難得出來一趟,到處轉轉總比待在驛館強。於是,休息一夜之後,我坐上車,跟著魏郯一行往商南而去。

  山野裡的路不好走,雖勉強可行車,但坑坑窪窪,行進很慢。

  清晨出發,到了午後,只聽引路的人說:「大公子,到了!」我朝外面望去,只見青山綠樹,溪水環抱。一道僅能過人和耕牛的小橋架在溪水之上,再往前,是一片蒼翠的竹林。

  我舉目望向四周,靜謐清秀,果然是一處絕好的隱居之地。

  橋上過不得車,魏郯索性把車馬都棄了,留下從人在這裡看守。

  魏安對那橋很好奇,看了看,問魏郯:「兄長,你不是說過,天下隱士之所以要隱,都是等人去訪的。」

  我正在拿著水囊飲水,聽得這話,忍不住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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