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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膳後,家人呈來些小食,舅母讓人往各處案上再添酒水。

  喬恪與魏郯鄰席,而魏郯的另一邊,坐著三姨父。魏郯似乎對這般安排很是心領神會,他神色隨和地與喬恪交談,問起喬恪的學業以及師從何人,喬恪一一對答。魏郯又與他談論起些洛陽近來的時事,如流民作亂、物價高居等等。

  我最這邊聽得那些話,只覺捏了把汗。魏郯問這些做什麼,喬恪雖居洛陽,卻是個高牆裡的世家子弟,能知道多少民生之事?可出乎我意料,喬恪應對從容,雖引經據典稍顯迂腐,有些見解卻算得獨到。

  魏郯聽著他說話,雖看不出態度,卻很是專注。忽然,他好像發現什麼,朝我這邊瞥了一眼。

  我連忙轉頭,裝作正專心聽三姨母與舅母的談話。

  三姨父陶竺,年紀已近五十,身形肥碩。他的家族在洛陽也是高門,他曾經去江州圍觀,後來因病回到洛陽,做了個長史。魏傕攻來之時,陶竺隨著太守一併歸附,如今仍是長史,與魏郯多了一層屬官的關係。

  我不太喜歡這位姨父,當年傅氏有難,他幫不上忙我並不責怪,可後來舅舅受了牽連,他同在洛陽,卻不許三姨母與母家往來。人人皆有自保之心,可患難之時的懦弱,仍教人心寒。

  他在席上興致很高,向魏郯頻頻敬酒,祝詞一套一套,看得出是個長久混跡於宴飲之所的人。魏郯也不遜色,三姨父敬來的酒,全數飲下。後來,竟是三姨父先露出醉態。他開始說些不入流的笑話,還笑哈哈地稱魏郯「吾甥婿」。

  舅母看那邊一眼,面色無波,我卻察覺到其中的不快。舅母雖一心結交魏郯,卻做得小心。魏郯與她相見之後,她仍然稱魏郯「將軍」,無他,乃是謹慎起見,不敢貿然以長輩自居,免得引魏郯反感。而如今三姨父的醉態,倒讓舅母得了個不大不小的尷尬。

  魏郯毫無慍色,讓家人扶住三姨父,舅母見狀,忙吩咐旁人去取些茶水。

  還是三姨母心思透徹,對舅母微笑道:「還是長嫂家中酒香,丈夫一飲不斷,竟是醉了。如今夜已漸深,我等也該告辭。」

  舅母看看三姨父,又轉向三姨母,面露和色:「也好。只是酒食粗陋,慢待了三姑與姑婿。」

  三姨母道:「都是親戚,說這些做甚。」說罷,命家人準備車馬,又叫人來扶三姨父。

  宴席要散,我和魏郯也不久留,從席上起身,再謝舅母。

  「招待不周,將軍與甥女勿怪才是。」舅母拉著我的說。

  「舅母哪裡話,今日宴飲甚歡。」我客氣道。

  舅母卻歎口氣,道:「也不知過了今日,下回見面卻是何時。」

  「舅夫人放心。」魏郯道,「我與夫人還須在洛陽多留幾日,舅夫人若想念,可多多來往。」

  舅母眉開眼笑:「如此,我便安心了。」說罷,她讓喬恪與喬緹道別。

  喬恪雖然也飲了酒,行禮卻仍一絲不苟。

  魏郯看著他,莞爾道:「朝廷重舉孝廉,天下士人,唯才是用。伯恭若有志,可赴雍都。」

  眾人聽得這話,皆面上一喜,喬恪再禮,謝過魏郯。

  「將軍。」喬緹上前來,一改先前的默默之態,望著魏郯,璀然一笑,「將軍乃表姊的丈夫,妾為表妹,可稱將軍表姊夫麼?」

  魏郯微訝,隨即笑道:「自當如此。」

  喬緹笑意嬌羞,目光盈盈地向他一禮,又看看我,轉身退開。

  我亦微笑,心裡卻騰一起升起怒火。這個表妹,我最熟悉的是她的目光。每當她看上了我的東西,就是這樣的眼神。

  回到府裡,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沐浴。

  我很現實地考慮過將來的事。以魏郯的身份,各種名目送來的姬妾會比我這兩個月看到的多得多。就像我先前對阿元說的那樣,不收是傻子。魏郯不是傻子,所以,我從不指望他不納妾。

  可是,這並不表示我願意讓我的表妹成為其中之一。

  她居然看上了魏郯?是她的主意還是舅母的主意?我覺得可笑。魏傕再強也不是天子,喬氏在洛陽乃是名門,家祠仍存,有宗長有族人,大宗正室的女兒送去給人做妾,不怕別人罵辱沒門風麼?

  哦,不對。既然是搶東西,喬緹的目的應該是把我趕走才對。

  趕走麼?我把頭靠在浴桶的邊沿,望著房梁。這世上,現在將來,恐怕會有許多人想把我趕走吧?

  我回到房中的時候,魏郯不在,阿元說他也去沐浴了。

  我在鏡前坐下,看著裡面的自己。光照氤氳,那女子仍然烏髮雪膚,一雙明眸烏黑傳情,看著我,似乎在問,你慌麼?

  慌?或許。可像我這樣愛裝模作樣的人有一個特點,就是越被人覬覦,我就越是膽大,如果讓我覺得不利,我反而會生出莫大的勇氣。

  之前那五個美人是這樣,現在面前喬緹也一。

  魏郯進來的時候,我還坐在案前梳頭。他身著單衣,在後面站住腳步。鏡子裡,我瞥到那雙目光流連的眼睛,未幾,他上前來,把我一把抱起。

  前番傷了腳的時候,我對他抱上抱下的早已經習慣。如今再遇到他這樣,我不驚也不懼,能夠被他抱在空中也還拿著梳子,繼續把梳頭發梳完。

  「夫人與我還有白日餘事未盡,現下一併辦了,如何?」他的唇貼著我的耳邊,嗓音低啞。

  色鬼。我心裡腹誹,笑笑地望著他:「夫君與妾有何餘事?」

  魏郯不答,只逕自把我放在榻上,撲上來又吻又摸。我的脖子被他咬得發癢,「咯咯」地笑。當他要解開我的衣服,我雙手把他的臉捧起來。

  「夫君還未滅燈。」我說。

  「滅燈?」魏郯的雙眸裡意猶未盡,唇角一勾,「滅它做甚。」說罷,又俯下。

  我的手使勁撐住:「夜裡怎可不滅燈?」

  「什麼夜裡。」魏郯笑得狡黠,「白日餘下的事,自然要在作白日做完。」說著,他拉開我的手,便伸手來解衣服。

  我不答應,扭著身體左閃右躲,就是不讓他得逞。

  魏郯無奈,雙臂撐在在兩旁,支起身:「夫人看過我裸身許多回,我看一回又何妨?」

  我又羞又窘,道:「妾何時看過夫君裸身?!」

  「我更衣之時。」魏郯答得理直氣壯,「夫人不是總在盯著?」

  我被這話噎住,耳根灼灼發熱。

  「這樣好了。」魏郯深眸盯著我,表情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低低道,「夫人若實在記不起立,為夫就再露一回,然後夫人也給我看。這般公平,如何?」

  簡直市井裡的流氓也不如他沒臉沒皮。我氣極反笑:「夫君不若先把燈滅了,你我再各自坦誠,豈非更加公平。」

  魏郯笑起來,沒有繼續,卻抱著我,在一旁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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