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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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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魏郯淡笑,後坐一些,不緊不慢地倚在幾上,「也好。我許久不曾溫習,倒是想聽夫人誦上幾句。」 這有何難,我笑笑:「敬諾。」說罷,我隨手翻開幾頁,念道:「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為舜乎。子曰: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我卡住,因為上面有個字實在想不起來怎麼念。 「念『古』。」只聽魏郯道,「驅而納諸罟攫陷阱之中,而莫之知避也。」 我哂了一下,道:「妾從前知道,可是忘了。」 魏郯揚揚眉:「如此。」 我繼續念:「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素夷……」 「素夷狄行乎夷狄。」魏郯又道,「夫人念串了。」 我若無其事,繼續往下念完:「素患難行乎患難。」又翻兩頁,繼續道,「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家,宜爾妻子。」 「宜爾妻孥。」魏郯淡淡道,似笑非笑,「夫人念錯字了。」 我終於忿忿:「求!無乃爾是過與?」 魏郯訝然:「此句似乎並非出自中庸?」 我頗得意,面上卻無辜地一笑:「哦,此句出自論語,妾忽然想到的。」 魏郯看著我,片刻,亦笑。 「聽夫人方才如此中氣十足,想來身體康泰,精力充沛。」他再度湊過來,伸手把我的書抽走,放到案上,「不若你我做些比誦讀更加有趣的事。」 他的呼吸很近,拂在鼻間,我看著他深深的雙眸,心跳忽然亂響…… 「夫人。」正在這時,阿元的聲音忽然在外面響起。 我如遇救星,忙撐住魏郯的肩膀,回頭應道:「何事?」 阿元的影子在門外動了動,卻似乎不敢進來。 「夫人,」她說,「舅夫人方才遣人來問,今日是她壽辰,她在府中設宴,問夫人去不去。」 §第33章 滅燈 既然舅母開口,又是壽宴,我當然是要去的。不過她告知得太匆忙,我來不及準備賀禮。 阿元私下裡對我說:「夫人,我打聽過舅夫人如今的家境,似乎不太好。我問過來送帖的人,他說舅夫人好幾年不曾擺壽宴,今年才突然說要擺的。」 我一訝,想了想,頷首。舅父去世,世道蕭條。與許多高門大族一樣,喬氏的祖產,本以田地為主。自從生亂以來,民人流亡,土地都沒了收成。舅母一家靠著舅父留下的余財維持,可是亂世之中,家財因流散遺失乃是常事,因此入不敷出,並不罕見。 舅母能寄予的最大希望,恐怕就是我的表兄喬恪了。 我忽然明白過來,她辦這壽宴的目的。 出乎我的意料,當我問魏郯跟不跟我一起去的時候,他答應得很爽快。 「備了壽禮麼?」他問。 「不曾。」我一邊在箱子裡翻衣服,一邊說:「我稍後與阿元去市中,挑些布帛。」舅母是長輩,送布帛等實用之物最是討喜。我在洛陽沒有熟識的布商可以送貨上門來挑選,時間又緊迫,我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親自出去挑比較快。 「家中有些布帛,是去年伐董匡時留下的,夫人要去看看麼?」魏郯道。 我聽得這話,不禁一喜,隨即去府庫中看。 董匡是個喜好斂財的人,他的物品能被魏傕看上並留下的,決不會差。果然,我在府庫中看到了好些漂亮的布帛織錦,都是當今市中的稀有之物。我挑了些,讓人包起來。 到了日頭偏西之時,我跟著魏郯登車。他沒有騎馬,而是規規矩矩地戴上竹冠,上衣下裳,和我一樣乘車,正經得像要去拜會什麼大儒。 「衣著不妥麼?」見我盯著他,魏郯道。 我搖搖頭,微笑:「甚妥。」 舅母的家也在城北,車馬到得門前之時,只見燈籠高掛,早已有人迎候在們前。 車馬駐步,阿元還未下車,魏郯卻走過來,親自握著我的手將我扶下馬車。 「甥女。」舅母滿臉笑容地迎上前來。 「舅母人夀年豐。」我微笑地祝道,向她一禮。說罷,又向魏郯道:「夫君,這是妾舅母。」 魏郯莞爾,向舅母端正一禮:「舅夫人壽比南山。」 舅母看著他,笑意盈盈,禮道:「老婦久聞將軍盛名,今日臨我寒舍,蓬蓽生輝。」 魏郯謙道:「舅夫人過譽。某與夫人成婚,今日方拜見舅夫人,實為慚愧。」 舅母笑意更深,讓出身後的喬恪和喬緹,道:「快快拜見阿嫤與將軍。」 二人應聲,上前來,與我們見禮。 喬恪比我年長,多年不見,他的臉已經有幾分舅父的周正模樣,下巴長出了鬍子。他微笑地看我,眼圈有些發紅,向魏郯行禮的時候,舉止大方,不卑不亢。 喬緹穿了一身很漂亮的衣服,萱色的羅裙,步態如蓮。她看上去比上回更加漂亮,向魏郯低眉行禮之時,我看到她頰邊胭脂色淡淡,似嬌羞不勝。 舅母樣子很高興,拉過我的手,親自將我們領入宅中。 堂上燈火通明,落座後不久,三姨母和姨父也到了。我引著魏郯見過他們,行禮之後,我又將帶來的賀禮呈與舅母。 舅母笑著收下,再入座之後,對我感慨道:「自從你舅父離世之後,各色聚宴,舅母早已無心。還是阿緹貼心,若非她今日提起此事,我又思及你在洛陽,又許久不曾與你姨母相聚,這才匆匆擺了宴席。」說罷,她看向一旁的喬緹。 喬緹不語,微微垂眸。 「表妹賢淑,乃是舅母教養有方。」我莞爾道。再看向喬緹,卻見她正將目光轉向別處。循著看去,卻是對面,魏郯正與喬恪以及我的三姨父陶竺交談。 「我聽說將軍幾日前就回來了?」這時,三姨母問我。 「正是。」我答道。 三姨母頷首,贊道:「人言丞相大公子形貌英偉,果名不虛傳。」 武夫麼。我心道,微笑:「三姨母過獎。」 「這有何可謙虛?」舅母笑道,「我看他人品拔萃,乃當世俊傑。」 我笑而不語,余光瞥向喬緹,她望著別處,似乎沒聽到這邊的話。 寒暄一陣,舅母吩咐家人呈上膳食。 宴上有酒有肉,向舅母敬酒祝壽之後,我稍稍旁顧四周。伺候的家人,從進門到宴上,就是那麼幾個;沒有家伎來奏樂佐宴,看得出這家中已經不再養伎;再看看堂上的陳設,案榻屏風,都是些漆色黯淡的舊物。這一切,已然在昭顯主人家的拮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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