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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魏傕自然欣喜萬分,親自到牢獄去將趙雋迎出來,設宴款待。我是內眷,而且交給我的事已經做完,理所當然地被丟到了一邊。

  魏郯一直留在大帳,據說陪著魏傕和趙雋細細談。

  我百無聊賴,於是去找魏安,想就他送我做推車的事道一聲謝。不料,去到他的營帳,軍士說他和魏慈出去了。

  「四公子說要試什麼投石機。」軍士道。

  我不知道投石機是什麼,不過聽說有魏慈陪著,想來也不用擔心。我用推車走來走去不方便,只好回到營帳裡。

  到了晚上,魏郯回來了。

  「用膳了麼?」他問我。

  「用過了。」我說。

  魏郯頷首,讓軍士將燒好的水提來,給我浸腳。他伺候我的腳已經有半個月,我面對他的時候也絕無羞澀,常常會說說話。

  不過今天,我沒有什麼閒聊的心情,只看著他把我的腳從一隻桶換到另一隻桶。

  「怎不說話?」魏郯打破沉默。

  我看看他:「說什麼?」

  魏郯將我的傷足揉著,淡淡道:「夫人連滅族這樣的事都挺過來了,別人說二婚就受不了?」

  這話沒有遮掩,我狐疑地看他:「夫君都聽到了?」

  「牢房裡又無牆壁,我想不聽到也難。」魏郯說著,瞥我一眼,「你後悔嫁給我?」

  我愣了一下。

  魏郯雙眸深深,似毫不經意,卻一點也沒有玩笑的意思。這個人就是這樣狡詐,時不時拋個問題出來,總能讓人猝不及防。

  我心裡腹誹之餘,卻不為難。誠然,與魏郯成婚以後,悲喜種種,比我過去五年遇到的都要多。不過後悔麼?我倒想不出有什麼好後悔的。

  「不是。」我誠實地回答。

  魏郯把我的傷足放下,與我對視,「那夫人不喜什麼?」

  不喜什麼?趙雋說的什麼二婚什麼門風,是為了把我激走,我早就不理睬了。我真正氣的,一為這樣被人面刺我還是頭一回,二為這氣是為是為了魏氏受的,被人當笤帚使的感覺,果然很是鬱悶。

  我腹誹著,轉開臉去:「妾自幼受經典之教,空有節義之志卻不能遵守訓誡,自當慚愧。」

  「哦?」魏郯抬眉,似笑非笑,「這麼說,夫人從前讀書?」

  「正是。」

  「讀過什麼?」

  「四書五經,」我對答,片刻,又補充,「哦,還有女誡。」

  「哦?」魏郯一邊用巾帕把腳擦乾一邊問,「女誡開篇第一句是什麼?」

  我:「……」

  我瞪著他。

  「過去太久,忘了。」我生硬地說。

  魏郯笑笑,不加理會,只敷了藥,用布條把我的傷足纏起。

  「我還要出去,你先歇息。」他起身道。

  「去何處?」我脫口道,可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

  魏郯低頭看我,唇邊彎起,意蘊不明。

  「去沐浴,夫人來麼?」他低低道,伸手來抬我的下巴。

  我撇開頭,將左腳抵著他的腿把他支開,微笑:「夫君慢行。」

  我沒想到的是,魏郯這一去,直到深夜都沒有回來。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也沒有見到他,可是到了午時,外面突然傳來喧鬧。

  「夫人!」阿元驚惶地奔進來,對我說,「夫人,譚君襲了前營,那些軍士都說怕是要守不住了!」

  昨晚在路上沒睡好,今天補了覺還是昏昏沉沉的,碼字也不在狀態。大家先看,鵝繼續補覺去了~

  我一驚,忙道:「帶我出去看!」

  阿元過來推車,待到門前,我撩開帳門,只見外面軍士奔走,他們奔去的方向那邊,有喧雜之聲隱隱傳來。

  遠處,譚軍築的土山隱約可見。魏營依地勢而建,以拒馬柵欄等圍築而成寨。雖結實,卻只能抵擋地面車馬徙卒,對空中落下的箭矢卻無可奈何。譚熙依著魏營築了幾十座土山,上面建有箭樓,軍士在樓上用箭矢俯射魏營,威力甚猛,魏兵每每進攻,都被堵在營前,不能前行一步。

  「夫人,」阿元聲音緊張,「大公子不在,要即刻走麼?我方才看到同我們一路來的軍曹,可以讓他去尋車。」

  我沉吟,道:「不忙,形勢未明,再看看。」

  這時,一將騎馬奔過,我看去,卻見是魏慈。

  我忙大聲道:「子賢!」

  魏慈回頭看到了我,立刻勒住馬,朝我奔過來。

  「長嫂!」他笑笑,下馬一禮。

  「子賢,前方出了何事?」我問。

  「無甚大事,」魏慈身上髒兮兮的,像是剛剛挖了泥,「譚熙老匹夫派人從側面的山林偷襲,打了起來。長嫂莫驚,都是些沒頭腦的兵將,丞相已經派人去收拾了。」

  我看他神色輕鬆,不禁也安心下來。

  「小叔可知,大公子何在?」我又問。

  「兄長?」魏慈一愣,搖搖頭,「不知。」

  這時,不遠處有軍士叫魏慈。魏慈應一聲,對我說:「弟先過去。」

  我頷首,道:「小叔保重。」

  魏慈說得沒錯,果不其然,前方沉寂下來。軍士傳來確切的消息,說白日譚軍偷襲之時,有細作混入營中散佈謠言說守不住了,在後方的軍士中間引起了些許混亂。不過細作已經抓到,被魏傕處死了。

  外面的喧鬧聲已經散去,我和阿元面面相覷,原來虛驚一場。

  魏郯仍然不見蹤影,到了晚上,我在榻上和衣躺下。

  睡夢中,我好像回到了白天,到處吵吵嚷嚷的,可沒多久,我就被推醒。

  「夫人!」阿元驚惶不已,「快起來,譚軍真的來了!」

  我的心一震,趕緊起來,披起外衣便起身。我的傷足已經好了許多,但是走起來還有些疼。

  「夫人,」阿元道,「還是坐推車吧。」

  我望向四周,外面的火光透進來,營帳被映得金黃。心中暗暗叫苦,這可是逃命,有誰見過坐著什麼推車逃命的!

  正在這時,帳門忽然被掀開,魏慈走了進來。

  「長嫂!」他向我行禮。

  「子賢。」我忙問,「外面是怎麼回事?」

  「長嫂勿驚。」魏慈露齒一笑,「譚兵掘地道偷襲,前軍正在交戰。軍士已經營帳團團護衛,長嫂留在此地可保無虞。」

  我看著他,將信將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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