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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第六十六章 朝歌鳳歸鸞

  一夢千年今始醒,
  鳳鼓朝凰舞玲瓏。

  鳳陽城中到處掛滿花燈,幾乎將黑夜耀如白晝。

  無塵拉著我一起遊燈海,街上行人比肩接踵,人人手裡皆提著一盞花燈,臉上戴著各色各樣的面具。放眼望去,綾羅縹緲,香煙繚繞,仿佛置身虛幻夢境。

  不知是哪裡飄來的天籟梵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隨著擁擠的人群湊去看熱鬧,片刻後再回首,卻找不到無塵的身影。

  如潮水般湧至的人群中沒有那方湖藍,我梭巡著眼前晃過的每一張面具,紅的,綠的,青的,紫的,只是獨獨沒有那張熟悉的銀白和眼尾的花枝。心裡一急,腳下步伐紊亂起來,我用力撥開身邊的路人,招惹來不少白眼喝罵。

  輕緲的歌聲迷醉了夜色,我站到寬闊的街面上,形形色色的路人擦肩而過,一盞盞的花燈,漸次模糊了我的視線。

  煙霞香靄連綿成朦朧的簾幕,細風中飄來九裡香,吹灑了漫天的飛花。

  一襲白衣踩踏著夜色無聲劃過眼角,仿佛是月落人間,驀然回首,驛橋花燈下佇立的翩躚白影,絲絛如雪翻飛。

  時間在一瞬間停住了流動,雪色面具上粘著的翠翎極輕極緩地飄飛,割斷了視野。

  那人的臉上也戴著一幅雪色面具,樸素無華的面具下勾起影影綽綽的笑容,青絲披散在肩頭,與身上的白衣形成強烈的對比。

  目光穿透熙熙人群,落在那半張雪色面具上,腦中似已空茫一片,闌珊燈火幻化作流光幻象,惟有那抹身影孤世孓然而立。

  心突突地狂跳不休,雙手捏緊成拳,又下意識地放開,反反復複,雙腳不由自主地朝那團光影走去。

  「淩雪生,你穿白衣真好看,難怪天下人讚譽你是冠雪書生,你比冬天的落雪還要美得多!」

  九重紅蓮盛開在冰清水面上,白衣少年臨水回眸,淺淺一笑,瀲灩風流。

  「蘭溪幽谷不窺日光,你在這裡種什麼?這世間若是真能結出紫葉藤蘿,我便算是輸給你啦!」

  「好!輸了罰你給我做媳婦,生生世世不許反悔。」

  參天巨木下,少年悉心將藤蘿種好,沾染了滿手的泥汙,幾隻雀鳥被人聲驚擾,騰空而去。

  「香雪海的梨花都已經開了,我釀的酒可好喝?淩雪生,你別只顧著喝酒不說話,你倒是評評是你的梨花好,還是我的酒更好呢?」

  漫天梨海中,少年白衣勝雪,手舉玉壺仰頭痛飲,一柄青峰劍舞若游龍。翻腕橫拖,於劍尖上輕沾一朵飄落的梨花。

  「淩雪生,人人都說你詩酒劍並稱三絕,但不知丹青又如何?為我畫張畫像吧,要畫得很美很美才好,定要讓這天下所有盼著嫁給你的女子們死心,再也不敢動妄念。啊!你到底畫是不畫,你幹嘛笑我?」

  「將你畫得醜點,定要讓天下所有盼著娶你的男子們死心,再也不動妄念。再把我的醜媳婦藏起來,這輩子只給我一個人看。」

  少年伏案揮墨,鬢邊青絲垂落畫卷,宮裝少女巧笑嫣然漸顯於筆下。他忽地抬頭一笑,眸底藏盡三江秋水。

  「這天下即是蒼生的天下,江山亦如是,為什麼是你?為什麼偏偏是你!?」

  銀芒刺入少年的心口,他震驚的眸光滿含無法置信,絲絲隱痛,絲絲執念,生死一線。

  白衣漸染殷紅,飛散的血霧灑落長空,少年身軀頹然倒下,金冠落地,叮鈴鈴滾到腳邊。

  「不——!!!!」

  仰天一聲尖嘯,刹那間痛不欲生,額心熾熱難忍,分不清是血是淚,流過眼底。雪峰千里冰寒,飛鳥絕跡,日華下白光劃破萬里長空,青峰劍被拋下山崖。

  指尖顫抖,拂上他的容顏,一點點,一下下,臨摹深刻進心底。

  眼中淚,混著血,一滴滴,落入雪中,如盛開的紅蓮。

  「姑娘,你是在等人嗎?為什麼站在這冰天雪地裡?你要等的人沒有來嗎?」

  有人說,忘途川的彼岸上生長著名叫曼珠沙華的紅花,花開葉落,花葉永世不得相見。

  花開一瞬,刹那芳華。

  「淩雪生,我等了你這麼多年,為什麼你還不來見我?你看我的頭髮都等白了,就和這忘途川的雪一樣白,和你愛穿的衣服一樣白。」

  千山暮雪,浮雲冉冉,青絲染了霜華。

  跪倒在佛前求夙願,化身為青蓮露水,只為了再見他一面。

  「忘途川的頂峰上新建了一座望舒山莊,山莊的千年寒潭下封印著冰棺,你安心地睡吧,總有一天我會去寒潭裡找你。」

  有人說,在天地之極的地方,有個女子化身為樹,鎮守著四方平安。她的名字,叫作迦蘭。

  菩提本非樹,結一道善緣,滿樹的紫藤繁盛爛漫,冰晶紫葉隨風搖擺。

  「原來在這雪山極頂上也能開出雪蓮,為什麼世間的一切不可能都成為了可能,你卻還是不願見我?哪怕只是入一夜的夢中?」

  有人說,在忘途川的頂峰,有個過客化身為雪蓮,百世輪回,百世花期老。花的名字,叫作凝晶雪。

  生生世世,滄海桑田,飛鳥不見,游魚沉水,日華高照,曇華夜明。

  抬頭看漫天星斗,動如參商。

  奈何橋上,那一碗叫作忘情的苦湯,輾轉難咽。

  如有來生,可能再見?

  如有來生,可願再見?

  一滴淚滑落碗底,跌碎了碗中的倒影。

  如有來生,就將一切忘了吧。

  忘了也好,忘了,才是解脫。

  起風了,吹皺了奈何橋下的忘川水,吹亂了鬢髮,遮去眉心的朱砂痣。

  如有來生,你可願記得我?

  「淩雪生,你的名字真難聽,雪生,雪生,聽起來這麼古怪。」

  「淩雪生,你怎麼生氣了呢?好小氣的人。」

  「淩雪生,淩雪生,淩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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