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飛花濺玉錄 | 上頁 下頁
一二三


  轉過樹叢,我順手撥開擋住去路的枝條。手上微微一痛,乾枯的藤枝上一點突起的樹刺紮破了我的指尖,抽回手看時,很快滲出血絲。

  噝……

  十指連心,雖然傷口不深,還是疼得我倒抽了一口冷氣。不敢再大意,小心翼翼地撥開一道可以容身的縫隙,我貓腰鑽了過去。

  眼前是一片開闊的雪地,在冰晶雪粒之上挺立著一朵絕地雪蓮。蓮瓣緊密地包裹成束,從莖蔓四周垂下絲絲縷縷銀白花絲。日光一照,蓮花剔透瑩亮的花瓣上閃過七彩色澤,山風輕輕吹起微薄的雪塵,漫灑在空中,紛紛飄落在雪蓮上。

  我不自禁地屏住呼吸,望著這朵被傳頌了千年時光的凝晶雪。透過晶瑩的花瓣,我仿佛看到了那個屹立在忘途川執守千年的劍客,他一身白衣勝雪,回眸顧盼間芳華冠世。

  迦蘭紫藤在中州之境鎮守四方平安,與忘途川上的凝晶雪隔世相望。愛了生生世世,盼了生生世世,只在凝晶雪花開刹那之時,才得再度相遇。

  百世花期老,一夜竟枯榮,不知是否錯覺,眼前這朵千秋不染塵的雪蓮,隱在層層飛揚的雪屑和花絲下,竟然透出一股極淡的幽遠哀思。

  許是花有心,或者我心中的感受與它產生了共鳴,我身不由己地走到凝晶雪身邊,低頭彎腰,伸出手去撫摸在花瓣上。花絲輕顫,一縷銀絲卷在我的手指上,如繞指柔纏綿而過。

  蘇沫曾說凝晶雪須活人心頭血方可綻放,但我總不能抽刀給自己心口一下,再任血流到雪蓮上等它開花。花不開,我又無法採擷,實在是兩難的選擇。

  正想著,銀絲劃過手指,凝晶雪的花絲碰到受傷的地方,花瓣上蹭到了那一點指尖血。

  刹那間,花蕊中綻出無數耀眼光絲。我抬手遮住雙眼,光影不斷地交錯閃爍,一股幽香騰空而起,我抑制不住好奇,從指縫裡看過去。

  凝晶雪的花瓣一片一片緩慢綻開,透明的花瓣旁飄起蔓絲,幽香越發濃烈,光束逐漸黯淡之後,凝晶雪終於完全綻開了。

  花開一瞬,刹那芳華,這世間恐怕再也找不出比凝晶雪綻放更為震撼人心的景象了。

  直到幽香散盡,凝晶雪傲立在冰川之巔,山風揚起雪屑,灑落在花畔。

  忘途川的山腳下,無塵和蘇沫靠在車邊,蘇沫一回頭,看到我從林子裡走了出來,迎著我跑來。

  「哎呀,姐姐怎麼去了一夜未歸呢?快把我和無塵急死了,這不他剛才還逼著我下冰川找你去呢,說什麼活要見人,死要見……哎喲!」

  蘇沫的話還沒說完,我一個栗暴敲了過去,「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咒我短命啊?」

  蘇沫指著無塵跳腳哀號,「冤枉死了,分明是無塵生拉硬拽,我說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他還不信,說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一定是受傷了,要麼就是摔下懸崖了。」

  無塵從車邊走過來,為我捋了捋鬢邊散亂的髮絲,道:「怎麼去了整整一夜呢?身上這麼狼狽,衣服也破了。你啊,總叫人擔心……」

  我拉住他的手,握進掌心,笑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咱們回家吧。」

  聽到我說家,他的眼中流光閃爍,唇角飛揚起明快的弧度,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蘇沫早就跑回大車邊,解開馬韁,叫道:「還磨蹭什麼呢?快走,這山下到處是等著趁火打劫撿現成便宜的傢伙,要親熱回家也不遲。姐姐這一頭白髮,當心別被人看到。」

  「有阿蘇你在,我還怕沒人擋刀子啊?」

  「啊!姐姐好沒良心!」

  雖然是說笑,但此地確實不宜久留。我和無塵鑽進馬車,蘇沫將馬拴在車後,跳到車轅上甩開鞭子。

  車廂裡,無塵拉過我的手,細細地檢視著上面的傷痕,為了不被劇烈搖晃的鐵索拋到懸崖下面,我的指甲摳得太過用力,已經扭曲變形。膝蓋也因為一路蹭在鐵片間,被磨出縱橫交錯的傷口。

  他捧起我的雙手湊到唇邊,輕輕地呵著氣,半晌工夫,又抬起頭看著我,眉毛擰成了十七八扭,「怎麼竟弄成這樣?」

  「嘿嘿,心疼了?」我將手抽了回來,玩笑地回道。

  他看我一臉不正經,歎道:「看來是傷得不重,還有心思說笑。」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湊過臉去,認真地盯住他,問道:「哎,說真心話,心疼了沒?」

  他低頭看著我,突然綠眸微眯,從眸光中流瀉出無限風情,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是啊,很心疼……」

  被他的目光專注地凝視著,我的心怦怦亂跳起來,聽到他說心疼時,仿佛一下子衝破胸口躥入了九天之上的雲霄。

  「……很心疼,回頭給你找大夫,要花不少銀子。」

  可惜他下一句不解風情的言語,徹底將我從雲端打回原形,我嘁了一聲,仰身靠到軟墊上。

  「無塵你愛錢勝過關心我!」我表情猙獰地控訴他,主要是因為剛才動作太大,撞得我渾身疼。

  「姑娘從來沒說過要我關心啊,從頭到尾不都是我'一相情願'嗎?」他冷笑數聲,目不轉瞬地盯住我。

  我被他看得頭皮發緊,只好訕笑著敷衍過去。想不到他得理不饒人,探過身湊近我,沉聲說道:「你從開始就知道我愛錢勝過愛人,何況有人最怕被人放在心上,整日裡心心念念著想要一個人逃得遠遠的,從來也不去想自己一走了之,旁人該怎麼辦。姑娘你說,這個人是不是比我更絕情?」

  「無塵,有沒有人說過男人不要小心眼……」我的話沒有說完,車身劇烈顛簸了一下。他靠得太近,搖晃中身子向前傾了過來。

  電光石火間,他的唇撞在我的唇上,輕輕地一沾即刻分了開去。我怔怔地看著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又低下頭吻住了我。

  他的唇溫柔地覆住我的,我望著他的眼睛,那裡面映出我震驚的表情。像是有意試探,他微微張開口,舌尖舔過我的唇角。我的唇上一麻,竟是他輕輕咬了我一口,仿佛是在懲戒我的不專心,下意識地張嘴要說話,他的舌頭頂了進來,帶著一股熟諳的薰草味道。

  身後是車壁,我退無可退,他的舌步步進逼,在我的口中肆意糾纏。我想咬他,但他頂在我的嘴裡,根本不給我喘息的機會。

  胸口的氣息越來越少,我漸漸喘不上氣。他的手攬到我的腰上,我被他一個吻便化作了一攤軟泥。

  他的唇離開我的嘴邊時,笑得像只饜足的偷夠了腥的貓兒。我哀怨地瞪著他,刻意忽略心頭掠過的異樣感覺。

  「你……你,無恥!」我深深地喘了幾口氣,才平順了激切躥動的心跳,「借機佔便宜,說!你在幾個人身上施展過這招?」

  他狀似認真地思考著,嘴裡一二三地數起來,我突然發覺這一刻很想抽人。

  「嗯,算上剛才……的不算?」他拖長了尾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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