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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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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銀燈照璧人 玉頂瑤光三千重,金輝映盞傾君憐。 娉婷少女抬起嬌豔的面容,目光流連在公子蘭的臉上,眉目間含情帶怯,偶爾回眸顧盼,偷偷遞去秋波連連。 我看得不禁有些好笑,她那些硬裝出的風情無限和媚眼,用到旁人身上或許有用,可惜公子蘭是塊千年寒冰,怎麼可能因為她的幾個眼神就被融化? 殿心蓮臺上重又演起歌舞,公子蘭和玉階下兩位貴人侃侃而談,我看他沒空答理我,起身繞到呈恩殿的後殿。 外廊上的宮人們寥寥,多半都跑去前面看熱鬧了,我想著及早回天香閣清淨去,左右看看沒人理會,抬腳便走人。 呈恩殿規模宏大,轉過正殿的樓角,我剛探出半個身子,迎面看到金絲楠木柱下站著一個白衣少女。她徐徐迎風而立,皓白的衣袂翩飛,及腰長發揚起在風中,片刻後她幽然轉身,似乎心裡有不開心的事,蹙緊眉頭,輕輕地歎了口氣。 趁沒被發現,我趕緊縮回身,心裡沒來由地有些懼怕,自從嫻月殿中見過連汀,我還沒對誰產生過如此劇烈的反應。 連浣淺顰的姿容極美,縷縷青絲擦過面頰,她抬手拂了一下鬢角,腦後冰綃絲帶在風中飄蕩著。我盼她站一會兒便回去,可待了半晌,她卻始終沒有動靜,恬淡恣性地立在廊下,看著遠天的景致。 心中漸起疑問,連浣獨寵于公子蘭,正是該在前殿裡顯山露水的時候,為何獨獨跑來這冷僻地方吹風?她在等什麼人嗎? 幾點銀鈴聲響過,打碎了殿外的沉寂,連浣迅速抬頭,一掃剛才臉上的寧和,換作了平日裡看慣的冷冽。殿角黃衣閃動,我探頭張望過去,原來是流觴也偷溜出了呈恩殿,湊到連浣跟前嘀咕起來。 她們的談話聲刻意壓得很低,殿裡歌舞聲繚亂迭起,我站得遠,根本聽不到她們所說的內容。流觴沖連浣俯身拜了一下,從衣襟裡掏出塊瑩潤的雪玉,圓玉中缺,正和我藏起的那塊玉玨相同。 又是一塊惹事的玉玨,不知這回是從哪個宮裡流出來的? 我凝神細看,流觴手中的玉玨系著一根銀藍絲絛,墜角鑲嵌著珍珠流蘇。連浣接過她手中的玉玨,又說了句什麼,兩人一起嘰嘰而笑。 美人嫣然一笑本是件讓人賞心悅目的事,但此刻我的心情卻說不出地複雜,看她二人間神態親熱,毫無防備,恐怕已是舊識。 連浣手中的絲絛輕晃,我的心也跟著不停搖擺,冼觴閣的玉玨,和連浣手中的那塊漸漸重疊。 她們究竟在說些什麼?與公子蘭有關?與今日的貴客有關?又或者是,與我有關?流觴將玉玨給我,只是為了誣陷我偷盜的罪名嗎? 想起那日她將玉玨交給我的情景,心頭滑過不祥的預感。現在想來,我持玉玨擅自出宮,又在洗天池畔「巧遇」兩位貴人,今天公子蘭在金榻之上冰寒刺骨的目光,還有那句與他性子極悖的言辭…… 一切恍然有了模子,流觴給我玉玨的目的,怕是為了引我出宮去見要見我的人。那麼,在她背後指掌乾坤的主子,又是誰? 頭皮發緊,我抑制不住地打起冷戰,不想和她們這些人扯上關係,可偏偏麻煩自己找上門來。 流觴輕巧轉身,身影消失在殿角,不著痕跡地回去了。連浣將玉玨納入袖中,唇邊綻出一抹冷豔的笑容,凜冽中透出殘忍的味道。 我悄聲退後半步,再退半步,打算從另一邊繞出去。剛要轉身,腰間驀地纏上兩條鐵箍般的手臂,一雙溫唇貼近耳畔。 「你說,她剛才笑得美嗎?」曖昧不明的語調,混著少年人特有的清麗嗓音。我偏過頭,黑衣公子嬌媚的容顏近在咫尺,「和她比起來,你這笨丫頭遜色多啦!」 他的雙手環在我的腰上,將我緊緊擁進懷裡,鳳眸盈盈而笑,沖連浣的方向努了一下嘴。我掙扎著想要脫出他的懷抱,可他的手似有千斤重,眼睛渾不在意地盯住我。 「快放手!讓人看到,成什麼樣子了?!」 我急急地掰開他的手指,又不敢大聲叫喊,只能貼在他的耳邊低喝。他鬢角的髮絲被我吹出的氣息擾動,臉色瞬間變得曖昧起來,一隻手撫過我的臉頰捏了一下。 「你這女子果然不知羞,還沒說上兩句就勾搭起本公子了,難怪公子蘭把你當寶貝似的護著。笨丫頭不光好色,還伺主有道啊!」 他一番調笑戲言氣得我七竅生煙,再顧不得他是公子的貴客,抓起那只擱在我臉側的手,狠命地咬了下去。 他「哎喲」一聲驚呼,環在我腰上的手終於鬆開,掐住我的臉頰,迫使我張開嘴。直到嘴裡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我才鬆開口。他將手撤出來,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赫然印著猙獰的齒痕。 我沖他嘿嘿冷笑。他原本怒極的神色,在掃我幾眼後忽然轉出笑意,抬手湊到嘴邊輕描淡寫地吹著,「原來小野貓還會咬人,倒讓本公子起了馴悍之心。說說,你那副爪子是不是也會撓人啊?」 我瞪他片刻,乾脆繞過去走人。他伸手拉住我,我甩了一下,他的手握得更緊,幾欲捏碎我的骨頭。 「你這笨丫頭死到臨頭還不知道呢!本公子好心出來想要提醒你,結果你就這麼答謝我啊?」他提起手背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橫眉冷對,看他究竟想說什麼。 「你家公子剛才演的一出好戲,騙得了眾人,卻騙不過我公子荻的眼去。你沒瞧見他身邊那個白衣女子的眼神嗎?嘖嘖,恨不得當場把你扯成碎塊,你還有心編些小孩子玩意兒,也不好生想想自己今後的退路!」 我被他說得怔住,公子蘭將我摟在懷裡時,連浣一定瞧得比誰都清楚。她眼下寵冠含章宮,任誰見了都要退避三舍。公子蘭在大庭廣眾之下親我,豈不是故意削她顏面? 連浣得罪他了?還是我得罪他了? 公子蘭又一次將我當做殺人無形的刀,刺進連浣的眼底心間。那麼,他所說的那句除他以外誰都不許碰我,也必是說給有心人聽的了。 一念及此,心裡不由得有些酸澀,原來在他心裡,並沒有我的容身之地。是啊,他是美若輝月的尊貴公子,又怎麼會在意我這個山野丫頭心裡想些什麼呢? 少年見我半晌不語,滿臉得色地道:「現在才知道後怕,只怕是晚了。不過本公子今兒個心情好,如果你乖乖兒聽話,本公子就幫你化解了眼前這場劫難,如何?」 我詫異萬分地盯著他,這小屁孩數日不見,自說自話的本事與日俱進,比起初見面時更加惹人厭煩了。 懶得理他心情好壞,我冷冷地開口拒絕:「我命如草芥,只是含章宮裡一個下人,怎麼好勞煩公子荻費神?請公子回大殿去吧,賞玩歌舞才是要緊。」 他拽著我不放,將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甩得滿天飛舞,故意道:「本公子也想進去賞玩歌舞啊,但是剛才被一隻小野貓咬了一口。如今若是被人看到後問起來,本公子一時可想不出什麼好話搪塞過去,少不得供出那只小東西,給大家晚上煮湯喝。」 「你,你,你!」我抬起手直指向他的鼻子,顫聲說道,「公子這是威脅我呢?難道公子不知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道理?何況貓肉酸臭,只怕不合公子的胃口!」 「沒試過怎麼知道,沒準兒本公子還就偏好這口貓肉呢!」他拽著我走下長廊,邊走邊笑,「今日也不知交了什麼好運,既能和華容公子親近,又平白撿了只野性難馴的小東西,本公子運道不錯啊!」 我內心狂吐,公子荻簡直比公子蘭最變態的時候還要更甚幾分,難道真是應了那句「越美麗的事物毒性越強」的俗語?! 他嘴裡哼哼唧唧,手勁奇大,拖著我毫不費力地前行。路上遇到麗色宮人,立刻刷刷地兩眼放光芒,直閃得那些豆蔻年華少女們骨酥魂銷掩面而奔,邊逃邊回頭流連地望著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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