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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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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枉說我欺負幼小,我這馬隊裡可並沒有拙劣之物,皆是萬中選一的良駒。」他手中的馬鞭指向一匹白蹄黑馬,那馬兒似有靈性,低聲嘶鳴了一聲,烏黑眼珠昂然前望,「單說這白蹄烏,就絲毫不比我的照夜白遜色,你再看那匹紫燕超越龍骼神駿的颯露紫,恐怕就是找遍整個綠川岡地,也難找出可與其匹敵的來。」 我茫然地隨著他的馬鞭指處看過去,他指一匹馬便叫出馬的名字,然後長篇大論地讚美一番,最後他的馬鞭停在一個緇衣男子座下的馬身上。那馬兒四肢修頎,膘肥毛亮,通體如潑墨般純黑,只額頭飄下一縷紅鬃,甚是惹眼。 「這樣吧,我也不與你賽馬,省得你說我欺負幼女。你看這匹馬黑額點紅,你若能叫出它的名字,就算你贏。」少年揚起尖俏的下巴,示意我可以過去仔細觀察那匹良駒。 我挪動腳步,走到九尺高的馬身下,昂頭看上去。這馬真真是和它主人相似,眼神中竟也透出輕微的不屑低睨著我。 單看形貌,這確是匹神駿無敵的好馬,可惜我不是伯樂,沒有慧眼識不得千里馬。君亦清讓我賞馬,就如讓牛嚼牡丹,純屬浪費。 呸!我怎可自比作牛?絕不能把自己降低到鐵牛那檔次! 圍著馬繞了幾圈,走到馬尾的時候,君亦清揚著嗓子好意提醒我離馬屁股遠點兒,不然它性子起來飛出一蹄子,我就直接報銷了。 「小丫頭,還沒想好它的名字嗎?你可要輸了。」小鬼越說越得意,鼻孔幾乎翻到天上去。 「我已經知道它的名字了。」我最後在馬頭前站定,又退後三步,沖著那馬扯扯嘴角,做了個鬼臉。 「哼!不知道不必勉強,可別給我的寶貝馬兒起什麼怪名字。」君亦清冷笑著,又轉頭瞟了眼山坡上的花家二女,眼光最後停駐在我身上。 我搖頭晃腦,伸出一指正對那馬的前額,「這馬名喚千里一盞燈,君家少主,我說的可對?」 照夜白一聲長鳴,馬背上的君亦清瞬間變了臉色,俏臉冷凝,眼神沉鬱,宛如冰雕。他手中的馬鞭揚了又揚,最終抑制住,垂了下來,默默點頭,「千里一盞燈,一字未差。」 第三章 章臺階上露 蘭芷蘅芬香滿徹,階前亂紅迷芳蹤。 川原飛花,綠歧青山半點露在天外,浮雲流光,將天與地之極籠入氤氳。 賽花會之後,君家少主將那匹黑額點紅的千里一盞燈讓與我,稱這馬讓他輸了陣,他決計不留之。我欣然接受,當天把馬兒牽回家給美貌爹爹過目時,他站在院子裡怔了好半晌,兀自不信。 從此之後,隔壁家的鐵牛每每牽著黃牛走過時都要流著口水注視那馬兒一陣方罷,我坐在樹蔭下,悠然欣賞他眼中的豔羨之情。 君亦清自從將馬兒送給我,總是時不時騎著照夜白跑來花家寨串門。名曰踏青,實則是為了找機會贏回面子,將我的囂張氣焰徹底打壓下去。 不過,自他的身影隔三差五地出現在花家寨以後,我在寨子裡的身份地位也陡然飆升不少,儼然成了年度最受歡迎人物。不論我走到哪裡,人人都是笑臉迎送,敬為上賓,就差黃土鋪路淨水潑街,再灑點花瓣墊腳了。 天曉得在此之前,我所過之處還是家家閉戶雞飛狗跳,這如今絕對應了那句水漲船高的老話,托賴著君家寨少主這位美少年做靠山,我也跟著體味了一下風光無限的暢快。 美貌爹爹看我整日裡得意洋洋的樣子,搖頭晃腦地感歎說這回可真個是「小人」得志,讓我充了回大尾巴狼。 無獨有偶,寨子裡的花季少女們突然沒事都跑來我家門前站一站,靠一靠,隔著籬笆往裡張望幾眼。偶爾進門來找娘親討教針線,眼睛卻離手裡的針線活兒八丈遠,捧著滿盒子新做的餑餑,嘴上說是讓我嘗個鮮,當我真拿起來,吃乾淨了,她們的小臉上卻滿是失望。 二花姐妹看我的眼神也從最初的不屑到柔情似水,我不止一次地懷疑過飛雪的眼瞼或許真能眨出水來,形同井噴。 君亦清依舊一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高傲樣,不過在飛雪的熱情攻勢下,這座小冰山也逐漸呈現出融化的趨勢,就連看她時的臉色也如三月春風解凍般的溫暖,可是一轉頭面對我,就立刻變得隆冬早霜般寒冷刺骨。 如此明顯的差別待遇,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高呼要求階級平等,可人家君少爺的眼神明確視我若洪水猛獸,徹底無視我的合理抗爭。 過河拆橋的本事,天下莫過此人一等水平。我嚴重唾棄這種行為,順帶也唾棄了一下他的人品。 花弄影看我越發不順眼起來,可能是嫉恨她姐姐又不好發作,一股腦兒都發洩在我的頭上。我思前想後覺得不划算,只得了匹絕世好馬,可前後受盡了夾板氣。 美貌爹爹為此敲著我的腦殼說,娃兒要知進退,這世間人常樂,乃因其知足。我斜眼看著爹爹,他分明又在對我抖包袱裝深沉,其實是暗示我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於是,隔壁家的鐵牛和隔壁的隔壁家的狗子倒了黴,我把滿腹心酸都奉送給了這二位難兄難弟。 縱馬恣意,我與君亦清一前一後在廣闊川原上馳騁。風將我的鬢髮扯亂,絲絲縷縷的發帶長遠地拖入腦後青絲間。君亦清的照夜白揚蹄在蒼茫草場上,神駿非凡,白鬃揮灑如乘雲而奔,足不沾塵。 跑了片時,馬身上隱隱有汗水滲出。君亦清勒了馬,讓照夜白緩步小跑。我本就不善騎,跟著收緊了「燈籠」的韁繩,讓它跟著照夜白慢跑。 君亦清對我給千里一盞燈起的新名字「燈籠」很有意見,我一個白眼瞪過去說,這馬如今歸我,我愛喚什麼不與你相干。他氣得噎住,垂下頭哀怨的表情,像極了被欺負的新嫁小媳婦,害我憋笑憋得萬分辛苦。 他坐在馬上看著我,直到燈籠與照夜白擦身而過,我才發覺自己恍神了許久,抬頭對他歉然一笑,他還是一副亙古不變的冰封神情。 「小丫頭想什麼呢,這麼專心致志?」 我搖搖頭,墜在絲絛上的銀鈴隨風而動。他欺近身,努力想從我的臉上瞧出端倪,我作勢揚了一下馬鞭,嚇得他猛退回身。 「君亦清,你心裡很歡喜飛雪,是不是?」我坦言相問,他凝眸看我,微微頷首。 「那你知道弄影也歡喜你得緊吧?」我又問,他還是不說話,只略微點下頭了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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