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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是這麼回事兒麼?我怎麼覺得那老頭是跟那姑娘有仇呢,像是要動手掏刀子似的。」旁邊的大鬍子說道。

  那胖子白他一眼:「去去去,那是深情,不是仇恨。目光都差不多,你分辨不出來,就別瞎摻和。」

  大鬍子撇撇嘴,不再做聲。瑞崢呵呵乾笑兩聲,也不好說。

  胖子一口咬定是老頭子起了色心。他摸摸下巴,小聲問道:「其實,他下了手咱們一定得去攔著是不是?那你們說,那是幹之前去攔著呢,還是完了事兒再去呢?」

  他叔叔朝他後腦勺上一巴掌:「什麼之前之後的?當然是中間去。要有證據啊!沒聽人說捉姦要在床麼?他沒開始咱們去了,那老頭不承認啊,那完事了再去,咱們就不叫英雄了!」

  胖子捂著腦袋,委屈的點頭:「是是是。」

  王二回頭問瑞崢:「那仨人到底是什麼來歷啊,值得咱們這麼跟著?」

  瑞崢聽了剛才那番討論,實在是不敢說是自己小姨子跟人私奔了。就打著哈哈說,那是他們紀家的一個掌櫃,和他外甥合夥騙了紀家裡一筆錢逃走了。自己又添油加醋的加了幾個細節,說的跟評書似的惟妙惟肖,引得一群大漢紮成一小堆兒,聽得全神貫注。

  正聽著,又從西南來了一群人,六七個,那模樣打扮也是混江湖的。兩撥人互不認得,開始也是誰也不招誰。

  來的人下了馬,另尋幾個桌子坐下來要酒喝。茶館老闆委屈的說這是茶館,哪裡來的酒。

  「他們喝的不就是酒麼?」

  「那是大爺們給了賞錢,咱們跑了三裡地買過來的。大爺你們給賞錢,咱們就再跑一趟。」

  後來的這幫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顯然是沒有多少錢。只能都氣呼呼的瞥了瑞崢他們一眼。

  那一群大漢都在聽故事,誰也沒注意著挑釁的眼神。只有瑞崢抑揚頓挫的聲音從人堆裡傳出來。

  聽見那說書一般的聲音,後來的這幫人群中,一個模樣俊俏的少年站了起來,尋思了尋思,就沖著這堆大漢喊了聲:「紀瑞崢!」

  「哎!」

  瑞崢抬起頭,看見那少年就著實的給驚喜著了。

  「於老四!」

  於仕銘看見真的是他,就二話不說跑過來朝著瑞崢臉上就是一拳。瑞崢措不及防,一個趔趄就摔在地上。跟於仕銘同來的人,一看喝酒的是仇家,正好可以撒氣,也都紛紛湧上來打。王二見有人欺負他紀兄弟自然也得上來幫忙。一時間小茶館雞飛狗跳,兩夥人扭打在一起。

  瑞崢一拳回過去:「於老四,你幹什麼打我!」

  於仕銘撲上來,拖著瑞崢的腳,死都不放手:「他媽的你幹什麼!你自個兒偷偷跑回家去會媳婦,把我一個人丟到海上去!海船一開,我想跑都跑不了!天天的漂在水上,風吹雨打,吃不上香的喝不上辣的,滿船全都是臭男人。你這般陷害我你還有臉問我!媽的,紀瑞崢,我今天不揍扁你我就不是個漢子!」

  瑞崢蹬他:「你水性那麼好,留下來幫幫戚大人也是應該的!」

  於仕銘一個躍身就把瑞崢壓在底下,惡狠狠的罵:「你他媽本事那麼大!把什麼小破船都劃得跟龍舟似的漂亮,你怎麼不幫?把我扔過去,你自己倒回家找媳婦兒去了!」

  瑞崢被壓得臉都歪了,聽了這話卻偏偏得意的哼哼起來:「我有媳婦兒才回家找,你要有也讓你回家找。你有麼?」

  於仕銘聽了更火大,翻過瑞崢來正要再打。揪著他衣領,卻見他穿衣裳是從裡白到外。

  見這,於仕銘的火氣就「騰」的消失了,換下來一臉的悲傷:「我聽說你爹過世了?」

  瑞崢的嬉皮的笑僵在臉上,兩個人都頓時覺得情緒沉重。

  於老四鬆開他:「我聽人家說了,這幾日回來看看。節哀順變。」

  「回來看什麼?海上多好。我想去還去不成呢。」

  瑞崢躺在地上不起來,於仕銘伸出手來拉他,他也不接。

  於仕銘洩氣的在他旁邊坐下:「聽說你爹去了,我這心裡就恐慌起來,覺著,那也快輪到我爹了。我爹他老人家生平愛好不多,除了數錢就是拿著棍子沖我施家法。所以我早些回來,讓老人家盡興罷。」

  瑞崢聽了,心裡難過。想還是于老四精明,自己怎麼就沒有多回來一些日子呢,否則現在也不是這樣遺憾。二人彼此會意的露出苦笑,瑞崢爬起來擦了血跡淤青,和於仕銘蹲在土裡聊起了過往。

  於仕銘從南邊的浙閩海岸上過來,說了船上的事情,也說了些風流的事情,最近那家的姑娘風頭正勁,原先的那個姑娘已經色衰回老家了。

  王二腫著眼睛跌倒瑞崢身上,看了他們兩人的和氣樣,一臉委屈的問:「二位倒是還打不打?你們不打,咱們還打麼?」

  這年頭,誰都能甩她個耳光是麼?她姐姐打她也就罷了,她爹打她也就罷了,憑什麼那騙她吃騙她喝騙她金銀的人,也能理直氣壯的打她?

  錦英瘋魔了似的跑出那三間土坯房子,門口何乃之那猥瑣的舅舅也惡狠狠的盯著她,連他也要打她麼?

  她也怕,也難過,拿不了自己的包袱,就一個人晃晃蕩蕩的往回跑。她自幼長在閨閣,鮮少出門,憑著記憶,從何乃之那裡跑出來跑到了那湖邊她就迷路了。

  她累了,蹲在那裡連哭的力氣都沒了。她回去,回哪啊?回家麼?她沒有臉面了,回去那麼多人看著她,她又沒有帶回金榜題名的郎君,她回去作什麼?

  望著前面的湖,她不如一頭紮進去,不了了之。

  下了幾天的雪,那湖水本來就不大,眼下全結成了冰,她想跳下去,卻連冰都踩不開。

  她真是沒有用,錦英躺在湖面上,看著灰濛濛的天,心想,再來場大雪吧,能把她凍死也是好的。

  躺了許久,也沒把她凍死,反倒是天要見晴了。

  連老天都不願意幫她了。

  ……

  從你出生起,十八年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父母的生養之恩點滴未報。……你那身皮囊是父母生父母養,那皮囊不能死。你得留著,回來盡一十八年孝道,還一十八年恩情,那肉身才生死隨你。在這之前,你沒有權利決定你的生死。……

  她不孝,她是不孝,她從來沒有孝順過,總是讓父親生氣。

  姐姐,你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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