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繡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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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醉了,有些失態。 她朝上座的人告辭,走出去了。下了樓梯,才想起來她還有個丈夫,只得出門找喬五來背。 酒桌下躺了一地的男人。各家的小廝們紛紛進來尋各家的主人,喬五尋了半天才尋到自家的少爺。背他出了竹樓,正碰上錦繡在下面嘔吐。臉憋出了青筋,洋褶裙子上也沾了污穢。 竹樓前來往的人群朝錦繡指指點點。南方人細緻文雅,視這樣邋遢的女人為怪物。 喬五背著紀瑞崢上前哄趕,行動笨拙。 招娣一手端一碗水,一手使勁地給她拍打。久不見再吐出東西來,招娣只得蹲下身子去低頭探視,卻發現她已經眼珠紅透,似是哭了許久…… 07風流公子 嘴巴微張著,睡得沉。長得也算是白淨漂亮,他要是瘦點兒也算是個翩翩佳公子,只是日子過得太滋潤了,那身軟肉是如何也褪不掉的。 錦繡印象裡,他那副身子骨永遠站不正當,透出一股子慵懶。他躺著比站著好……也許他死了比活著好。 她恨?對,她應該恨他了。 鼾聲均勻,鏤花的銀杏木床架子總是不會突然倒塌的。月光白亮亮地照在錦繡的額頭上,毛茸茸的胎髮上的細汗,碎珍珠一樣地閃爍。這樣一個晚上,寂靜、悶熱、黑暗。酒後的躁動讓她難受得想哭泣。 她永遠都不能忘記新婚的當晚,他那樣隨意地扯下她的蓋頭,出現在她被紅色晃花的眼睛裡。 那是錦繡第一次打量她的丈夫——大眼,薄唇,即使是穿了喜慶的大紅也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她本是沒有愛的人,又何懼一段沒有愛的婚姻?既然這是她的丈夫,她也就不再計較好壞。她又不是追求兒女情長的人。 這是她的命。 她盯著新郎,之前姑婆在她耳邊細授的男女之事現在又想了起來,她本來是緊張害羞的,望著他如秋水的眼睛慌了手腳。 然而新郎卻撇了嘴:「果然是個老姑娘。」 …… 她被當頭澆了冷水,一時間懵了。 他說:「保重。」然後就出了家門。 再也沒有回來。 錦繡摔門出去。客棧裡靜悄悄的,只有腳踩在木地板上的蹬蹬聲在樓上樓下回蕩著。 跑回自己的房間,把頭埋進膝裡,這才偷偷地哭出聲來。 那日綢緞店裡見著他,他就已經不認得她了,他把她當成別家的女人去調戲。今日見他,他既不知道她是他的妻子,也不記得他曾經與她搭訕過。 他說,小姐穿綠色好看,寶藍色也好。 青色白紋緞比甲,藍色洋皺褶裙子,錦繡猛地站起來,一樣一樣地往下脫,衣料發出噝噝的撕扯聲。也許是站起來時起得太猛,腦袋一下子暈眩,千百條思緒湧進來,在她縝密的頭髮絲底下鬧哄哄地打架。 不。她不是怨,也不是恨。 她只是可憐自己,她想到紀家的下人們用怎樣憐憫的眼神看她,她想到紀家的掌櫃們用怎樣不屑的碎語擠兌她,她想起了紀老爺對她的萬般疼愛何嘗不是因為他愧對她? 原來她是這般可憐。 她今天才知道。 第二天紀瑞崢起床的時候已經是晌午。 頭疼得要裂開,心裡抱怨著昨晚睡的是什麼枕頭,又硬又冷。 「招娣,少爺醒了。」錦繡把衣物家什裹進箱子裡,合上箱子蓋。兩頁銅鎖爽快地合在一起,發出清脆的「咯嘣」聲。 「程錦繡?」 錦繡回身,朝他笑著點頭,「醒啦。以後喝不了那麼多就別強求。」 他打量四周:「在搬家嗎?」 「你不是在城東有間宅子嗎?我搬過去。今兒都知道我們兩夫婦同在杭州,總不能一個住客棧一個住宅子,讓人猜疑。二來,能省就省罷,錢不是那麼好賺的。」錦繡邊說邊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她的意思是嫌他花銷大,他嘴唇一掀,像是有話說。看招娣進來,就把話咽進了肚子裡。半笑不笑的,算是答應。 招娣給他請安,端來洗臉水侍候他起床。他便溫和地問了些招娣這幾年的狀況,笑語間顯得很親切。錦繡見招娣應應付付的,知道是自己在場她有所忌諱的緣故。只等喬五拿了箱子,錦繡也退了出來。 紀瑞崢在杭州城東的宅子佈置得頗為雅致,把江南水鄉的韻味體現得很是那麼回事。 院子不大,房子有五六間,花廳書房連在一起,短短的回廊相接。回廊外邊就是幾棵竹子,青翠亮眼惹人愛。 錦繡指揮著把箱子行李搬進去,忙裡忙外滿頭大汗。紀瑞崢只管靠在門廊上發呆。 「我有筆生意要耗大周折,所以住進來這些日子裡,恐怕連花廳帶書房都要佔用。」 他一個嘴角上揚,眉毛蹙起來,「你習慣對人發號施令,是麼?」 他的話紮了她一下,她說:「不,因人而異。」 他點點頭,手裡撥拉著摺扇。那樣子雖不太明白,但也不太想問下去。 她看他一眼,咬著嘴唇,轉身進了書房。 書房裡有兩個普通紅木做的大書架,密密麻麻堆滿了書。書架是不尋常的大,高幾乎有一丈,錦繡懷疑它與屋頂之間是沒有縫隙的。橫跨書房兩頭的長,每頭只留一人通過的空間。錦繡穿過去,書架後面的牆上掛滿了字畫,牆下堆滿了蒙塵的紙張書籍。 錦繡讀書少,但是她對書向來是懷著敬仰的。紀家的大書房也是有些書的,紀老爺把它給了錦繡使,錦繡卻不捨得。生意上往來的人大多雜亂,還有些低俗鄙陋的,錦繡怕他們晦氣了那些學問,只得另辟了一間小房處理生意,好生地把那大書房給留著。現今,雖然看見這裡有更多的書,但因為全都是紀瑞崢的,錦繡反而心裡有點笑他鋪張浪費。 如果何乃之自小有他這樣的條件,會是另外一個樣子了吧?錦繡搖搖頭,最近幾天想著紀瑞崢的不好,就想起何乃之的好。 「你習慣對人發號施令,是麼?」紀瑞崢那樣問。 錦繡想,她的身邊要是有個像何乃之那樣可以和她坐在青山綠水裡侃侃而談的人,就好了。 從書架後面出來,她便只把她的賬簿算盤放在了書桌附近。剛坐好,便聽見外面有女人說笑。從窗子裡望出去,看見三兩個陌生女人正下了轎子,與紀瑞崢親熱打鬧。 有個穿了月華裙的,一陣風吹來裙子四散,說不出的鮮豔風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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