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屋恨 | 上頁 下頁 |
二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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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放了金日磾一馬,固然因為,連日來與阿嬌的冷漠距離,讓他微微疲倦,不想再不如阿嬌的意思。便是沒有這一茬,他想,若是悅寧堅持,到最後,他還是會應允的。 因為,他捨不得,悅甯,不如意。 悅寧,在他心中,便是那個未曾經過傷害的阿嬌。他曾親自帶給阿嬌傷害,便希望,悅寧不要再走一樣的路。而他護得悅甯,便如同,在護,當年的阿嬌。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親手再為悅寧劃下傷痕。 只是,這份隱秘的心思,俱藏在悠悠落在建章的雪中,從頭到尾,不見蹤跡。 一四五:結髮夫妻莫相疑 元鼎紀年的最後一天,過了午,建章宮裡又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不一會兒,便下的鋪天蓋地,望出去,極目所至,俱是白茫茫的一片。然而再大的雪,也擋不住過年的氣氛,建章上上下下的宮人,早將新宮佈置的煥然一新。廊下掛著紅豔豔的燈籠,於冬夜的清冷裡,平添一分暖意。 劉徹體恤阿嬌體弱,不欲其多走半步路,便將家宴定在了建章宮的飛雪閣。 天色將暮的時候,陳阿嬌便坐上宮車,吩咐道,「往飛雪閣去吧。」 坐在宮車上,猶聽的見北風呼呼的吹,車簾上下顛簸,透出一點雪色來,當真像極了因風揚起的柳絮。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接住雪花,只覺手上微微一涼,再看時,雪花在手上迅速融化,很快的,便只剩一點水漬,再無痕跡。 忽然想起,那一年,在圓覺寺抽的那支卦簽,那上面的那首七言詩: 高祖蔭秀第一枝,心自淡泊人自清。 建章綿延三千里,吹盡狂沙始到金。 吹盡狂沙始到金, 吹盡狂沙始到金。 如今,她漸漸可以明白前三句的意思,只是獨獨參不透這最後一句。總覺得,若是參透了,一切也就走到盡頭,有了一個盛大的結局。 元光五年,陳阿嬌見廢。 元光六年,她產下了陌兒和早早。 元朔六年,劉徹知道她的存在,同年末,她回到了漢宮。 到如今。元鼎年都要結束了。屈指一數,多少年光陰都不動聲色的過去了,而他們。命運糾纏交錯,一同走過了這麼多年。漸漸的,都不年輕了。而所謂「吹盡狂沙始到金」,究竟意指著怎樣一種結局? 元鼎六年是波瀾壯闊的一年。春日裡,劉徹在南越設置南海等九郡,南越遂安。又定西南夷。遣軍證返東越。一時間,開疆擴土,國威遠揚,宣室殿上地帝王,意氣風發,半生文治武功,俱到了巔峰,無人能及。 而於她而言,元鼎六年。亦總算有了一個好的收場。 遠遠的,便見了,飛雪閣燈火通明。已經佈置地暖洋洋的一殿皆春了。劉初站在廊下,笑著喊。「娘親。」神情明朗。一身白猞猁猻錦裘。與殿外雪同色,愈發襯地臉紅撲撲的。粉雕玉琢。「慢點兒。」她含笑下車,牽了劉初的手,問道,「早早冷不冷?」 「不冷。」劉初吃吃的笑,她的手果然是暖和地,「娘親今天真漂亮,父皇看了一定喜歡。」她滿足的歎了口氣,賴在阿嬌身上,「娘親看起來還是這麼年輕。不知道的人看到,一定不會以為咱們是母女,反而以為是姐妹呢。」貧嘴。」她忍不住笑道,彈了彈劉初的額,戲謔道,「你滿意了,真是吾家有女初長成啊。」 她在唐古拉山上眨著眼睛喚娘親的稚嫩樣子還歷歷在目,一轉眼,就已經是可以嫁人的年紀了。 「娘親。」劉初便淡淡的紅暈了臉,愛嬌道,「還有三年呢。誰知道會有什麼變化?」她的眸光璀璨,道,「父皇這次聖裁倒深得我心。我又可以賴到娘親身邊三年,多麼美好。」 「再賴,都要成老姑娘了。」她慢慢道。抬頭,便看見遠遠從宣室方向而來的御駕宮車,宮車上地那個人,他們糾纏了半生。她曾以為,他的名字於她,不過是如同浩如煙海的歷史名人一樣,是紙上一個冰冷冷地符號,卻在命運的捉弄下,不得已地將他的眉他的眼與他的名字聯繫在一起,閉了眼亦可清晰繪出。到最後,甚至熟悉他的氣息,一如低首看掌心上的紋路。 命運,是多麼奇妙的東西。 而她陷在命運的漩渦裡,也曾怨,曾恨,不甘受命運的擺弄。到最後,才相信,有些東西,在時間的不動聲色之下,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就仿佛,走在一條大道的人,忽然拐了一個彎。在那條彎路上走的久了,就漸漸的忘記了,如今腳下走的,與原來的道路,本不是同一條。 宮車軲碌碌壓過雪地,留下兩條深深的印轍,停在飛雪殿前,隨車的宮人掀開了簾,黑錦冠服的劉徹下來,看見站在廊下的她,目光淡淡,暗含一點暖意。 仿佛,又回到很多很多年以前。 那時他們還是少年夫妻,每次他從宣室回到椒房,她都會滿心歡喜的站在殿前接。那時候他總有些無奈,「嬌嬌,你不必每次都出來的。」 「我知道啊。」那時她笑的開懷。 可是,我想早點見到你。 「嬌嬌,」劉徹微笑走過來,仿佛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道,「進去吧。「好,」她低首,輕輕應道。瞥見女兒隱隱的微笑。 開頭,她的身邊是他。 到最後,她的身邊還是他。 這是陳皇后複後後,帝后第一次相攜正式出席皇宮家宴。 臂初的紅燭排成兩排,將飛雪殿亦染上了些淡淡的緋色,喜意照人,恍如白晝。一殿的人俱拜了下去,恭敬道,「參見陛下,皇后娘娘。」 「都起來吧。」劉徹的心情似乎不錯,淡淡道。 阿嬌隨他坐在主位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座下的妃嬪與皇帝子女,淡淡的歎了口氣,飲盡了盞中酒。 年復一年,陳皇后獨寵,後宮便漸漸凋零。在尹佳蘿沒入掖庭,王沁馨,衛子夫,李芷相繼死去後,妃嬪中。她見得眼熟的,竟只剩下刑箬一人。然而刑箬也已形容黯淡,傷懷年華老去。君恩不在之外,亦為養子劉閎最終的下場哀涼。深宮寂寞。待的久了,深宮寂寞,待的久了,沒有血緣之親也能滋長出些情分,何況劉閎表面上素來乖巧。不得善終,打擊頗大。 自有宮娥捧了碧釀春,恭敬為她斟上。「娘親。」劉陌攜了上官靈,上前參拜,笑意盈盈,「兒子恭祝娘親新年安康,福壽安康呢。」 「好。」她亦含笑應了,滿幹了盞中酒。 劉徹不由看過來,蹙眉道。「嬌嬌莫要喝太多了。」 飲酒過多,亦要傷身地。 「人家開心麼,」她轉過頭來。笑吟吟的,酒意上湧。將雙頰染上淡淡的緋色。眸光明如星辰。「大過年地,陛下心情不好麼。」 這些年。她難得有這麼明朗的顏色,他便不再說了。 樂姬弄管弦,其調清深。這些年,雖然司馬相如與李延年相繼而去,樂府卻自由運轉,搜集了不少民間歌謠,另譜了新曲。宮廷歌舞格調便一洗,清新可愛起來。只是在歡喜地歌舞,看的久了,也有些乏。皇家的宴會,說是家宴,又有什麼人敢真正放開心思?夜宴進行到深處,劉徹便覺得無聊,道,「各自散了吧。」轉身去看,阿嬌卻真的有些醉了。不由失笑,吩咐道,「皇后與朕一同坐車回去,你們自行回吧。」 綠衣不敢有異議,屈了膝,安靜退下。她將醉未醉,上了禦車,掀簾看,忽然道,「雪停了。」 的確,在夜宴進行中,那雪,早就慢慢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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