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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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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表哥,」劉陌抬首,銳利的黑眸盯著他,讓陳熙幾乎有一種錯覺,自己面對地,是宣室殿裡威嚴的帝王。「請你實話告訴我,這件事裡,你有沒有做什麼手腳?」 「自然是有的。」出乎意料,陳熙微微一笑,竟是乾脆承認,「我陳家做這麼多,不過是為著來日將殿下推上帝座,那麼,也就不必瞞著殿下。」 「那麼,」劉陌的聲音輕輕沉下,「當日馬場驚馬,你有沒有……?」他遲疑了一下,不知如何問下去。然而陳熙卻冷聲道,「殿下,」 「事情發生後,陳家的確思慮過如何在其中謀求最大的利益,甚至顛覆衛家。但是,陳家絕對不會無中生有,做出有害姑姑的事來。要知道,姑姑不僅是你的母親,也是我的姑姑。」 劉陌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終於垂眸。淡淡道,「我相信你。」 「但表哥也請記住,我絕對不容許有人傷害我地娘親和妹妹。」 如今。劉陌尚是虛歲十二,陳熙暗暗心驚其氣度令人折服。口中淡淡笑道,「這個自然。」 「只是,」劉陌伸出右手指節,緩緩叩著書案,道。「表哥也未免小看了我父皇吧。」他語氣雖輕,刹那間,卻驚出陳熙一身冷汗,問道,「殿下什麼意思?」 「我與劉據在博望軒共讀數年,便知劉據與我一樣,性子溫和良善,絕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縱然不是這樣地性子,他劉據也不蠢。豈不知就算害了早早,對他也沒什麼益處,反而賠了自己地道理。表哥雖然敏慧。到底沒有我瞭解我地父皇,父皇與劉據為父子。豈是這點瞭解都沒有地?」劉陌淡淡道。「縱然那日擔憂娘親,沒有想清。此時也多半清楚了。」 所以,才會在信合殿上試探我吧。他在心中淡淡歎了一聲。 陳熙之前躊躇滿志,只覺憑自己機巧安排,便可將衛家吹枯拉朽,此時只覺一盆冰水淋頭,想來非但扳不倒劉據,連自家也要受連累。他到底心智堅毅,沒有露出聲色來,起身拜道,「殿下高明,不知殿下覺得該如何繼續此事?」 劉陌微微一笑,傲然道,「你們若扶持我,總要我自己有些本事,方能服眾。表哥覺得衛家的根基在皇二子劉據,陌兒卻覺得,衛家地根基,在皇后衛子夫。」 他念及當年未央宮,母親受的屈辱,不覺眼色沉下,淡然道,「衛家煌煌家業,不過建立在衛子夫皇后位後的外戚身份上。一旦衛子夫不再是皇后,衛家身份尷尬,而劉據,也就失了立身地基石,雖然是皇子,也不過像劉閎,劉旦一樣,不以為慮了。」 而衛子夫不是他的娘親陳阿嬌,時勢也不再是元光年間。這就註定了,一旦衛子夫失位,就再無崛起機會。 「殿下,」陳熙眸中露出淡淡欣佩,卻歎道,「你太過仁善了。」 「得饒人處且饒人,」劉陌唇角微微一翹,道,「有時候,不斬盡殺絕,才會在父皇面前,留得更大餘地。」 「那麼,殿下打算怎麼做?」 「表哥,」劉陌輕輕喚道,「我不相信,公孫敬聲會無故傷害早早,那麼,真正的主謀,會是誰呢?」 信合殿裡,悅甯公主漸漸醒了,看見自己的父皇,傻傻笑了一下,卻又憶起之前的事,眼眸裡有一絲驚懼。 劉徹失笑,道,「你先回去吧。」 她點點頭,跳下來,赤足踏在殿上,有些冰涼,她卻不管,張望了一下,問道,「哥哥呢?」 劉徹淡淡道,「他大約在處理一些事情吧。」 「陛下,」阿嬌轉身,眼神有些疑惑,「到底怎麼了?」 「嬌嬌,」劉徹從後面蒙住她的雙眼,道,「你不要看,不要聽,不要管,等一切結束了,朕就帶你回未央,如何?」 她在他指縫裡,看見殿內陰暗的光線,春日天氣易變,剛剛明明是晴空萬里,此刻卻已陰雲密布,似乎暴風雨就要來臨。 心裡,隱隱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百里以外,未央宮華美的椒房殿裡,衛家長姐衛君孺跪在殿下,苦苦求道,「皇后娘娘,請你救救我兒敬聲吧。」 衛子夫在殿上煩躁地走了一個來回,忍了又忍,終究忍不住,道,「是他自己不爭氣,犯下了這等罪過,甚至拖累了據兒。事到如今,本宮一籌莫展,你要本宮怎麼救?大姐,你怎麼教養敬聲的?」 衛君孺心痛兒子遭際,疾痛攻心,潸然淚下,喃喃道,「你教的女兒也沒多麼長進。」 殿上,衛子夫眯起了美眸,道,「你說什麼?」 一百零二:水落泉深寒石出 椒房殿上,皇后衛子夫眯起了美眸,寒聲道,「你說什麼?」 衛君孺猶豫了一下,叩首道,「方才是臣婦胡言了。請娘娘看在我們一母同胞的份上,救救你外甥吧。」 皇后華美而寬大的禮服衣袖下,衛子夫倏的握緊了拳,卻又慢慢鬆開,緩緩的走到衛君孺面前,攙起她,柔聲道,「大姐,不是我不想救敬聲,只是我和青弟,對事情始末都不清楚,怎麼救?你若知道些什麼,還請明言。」 「據兒是我兒子,」她看著衛君孺遲疑的神情,眼圈漸漸紅了,「敬聲也是我外甥,本宮怎麼可能見死不救?」 衛君孺便咬了咬牙,下定決心道,「我知道的也不是特別清楚,但是,除了據兒,能夠指示的動敬聲的,只有陽石了。」「紜兒,」衛子夫失聲驚呼。 「娘娘也是知道的,」衛君孺怯怯的看了她一眼,續道,「陽石公主從小便與敬聲交好……」她見衛子夫面容肅然,便漸漸噤聲,吞下了一些話。 「本宮知道了,」衛子夫淡淡道,「大姐先回去吧。讓本宮想想,再決定該如何舉動。」 待衛君孺走後,她漸漸沉下臉,問道,「衛長公主如何了?」 貼身女官采薇适才噤若寒蟬,如今方走上來,稟道,「正醒著,只是身子還虛。」 她點點頭,往女兒的寢殿而去,侍女掀了簾,衛子夫便遙遙見著,劉斐坐於榻上。抱著繈褓中的女兒,面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只眉宇中蘊著些愁思。衛長自小思慮就重。這些日子,雖然鬱鬱不樂。她也只以為是傷痛表哥霍去病之亡。如今看來,卻不是這麼簡單了,她的三個女兒自小感情就好,尤以衛長長姐為尊,如果說陽石有什麼心思。劉斐是多半知道地。 「母后,」劉斐抬起首來,看見衛子夫,嫣然一笑,柔聲喚道。 衛子夫頷首,吩咐采薇道,「帶其他人都下去。」回首看見劉斐面上些微驚懼神色,心中微涼一歎,想來。劉斐的確是知情的。 「如今這寢殿裡,」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劉斐榻前,道。「只有我母女二人,斐兒。我知你一向慎行克制。怎麼會蠢到如此地步?」 「母后,」劉斐落淚道。「我也不想地,紜兒說的時候,我也罵過他,可是敬聲表哥已經隨駕往上林苑,一切都來不及了。紜兒哭著求我不要告訴你。」 「糊塗,」衛子夫氣地渾身冰涼。 「紜妹只是為我和諸邑不平,」劉斐拉著衛子夫的衣袂,哀懇道,「母后,你救救她啊。」 「母后都已經自身難保,」衛子夫笑得涼苦,在近到只有一臂的距離裡,劉斐這才清楚的看見,昔日芳華絕代的衛皇后,眼角已染細紋,形容憔悴。 「如何護地過來衛家一族?」 日暮之時,皇后衛子夫從衛長公主寢殿裡出來,疲憊吩咐,帶陽石公主入宮。陽石公主年前已出嫁,這固然不是符合宮規的命令,但陛下不在未央宮,皇后屬官詹事又是衛家人,值此存亡之秋,也就顧不得表面文章了。一個多時辰後,陽石公主劉紜奉後命進宮。 衛子夫在寢殿裡閉了一會目,這才出來,看見椒房殿裡娉婷而立的次女,不由一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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