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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兩個侍衛應了一聲是,上前將李少翁拿下。

  「嬌嬌,」劉徹看著阿嬌,忽然問道,「嬌嬌信這世上真地有能通神之人麼?」

  阿嬌不免一怔,若是在從前,她自然是說不信地。可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怪地際遇,以及元光六年生產之前那場似真似幻的夢,都讓她此時不能斬釘截鐵的說出個不來。

  「也許,」阿嬌斟酌著,「這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人。但阿嬌更相信,這世上,欺世盜名的人更多。」

  就如李少翁。

  元狩四年末,內廷吏張湯回報,李少翁在廷尉府自盡,此前曾交待,是在元朔五年鐘鼓樓上見過陛下一面,那天在街上認出,意欲一博功名富貴,卻不料功敗身死。

  八十七:李家有女初長成

  元狩五年,劉徹在上林苑做柏梁台,高數十丈,因以香柏為殿梁,由此得名。從柏梁臺上俯瞰,上林風光,盡收眼底。

  柏梁台建成之日,劉徹於上設宴宴請朝中臣子,阿嬌陪同。

  「今日宴上,不論君臣,只論文才。」劉徹興致頗高,言道,「每人做一句七言詩,以詩述職,能七言者始得上坐。」皇帝開了口,又並不是太難的事,眾人便都附和。阿嬌含笑在一邊看,道,「你們做詩吧,我便不參合了。」

  劉徹便言,「日月星辰和四時。」

  眾人按座位敘,依次是:

  驂駕駟馬從梁來。(梁王)
  郡國士馬羽林材,(大將軍)
  總領天下誠難治。(丞相)
  和撫四夷不易哉,(大將軍)
  刀筆之吏臣執之。(御史大夫)
  撞鐘伐鼓聲中詩,(太常)
  宗室廣大日益滋。(宗正)
  周衛交戟禁不時,(衛尉)
  總領從官柏梁台。(光祿勳)
  平理請讞決嫌疑,(廷尉)
  修飾輿馬待駕來。(太僕)
  郡國吏功差次之,(大鴻臚)
  乘輿禦物主治之。(少府)
  陳粟萬石揚以箕,(大司農)
  徼道宮下隨討治。(執金吾)
  三輔盜賊天下危,(左馮翊)
  盜阻南山為民災。(右扶風)
  外家公主不可治,(京兆尹)
  椒房率更領其材。(詹事)
  蠻夷朝賀常會期,(典屬國)
  柱櫨相枝持。(大匠)
  枇杷橘栗桃李梅。(太官令)
  走狗逐兔張罘。(上林令)
  齒妃女唇甘如飴,(郭舍人)

  東方朔最後道,「迫窘詰屈幾窮哉。」起身向阿嬌拱手道。「臣聞陳娘娘亦是當世才女,值此敘詩之會。娘娘怎可不賦詩一句?」

  眾朝臣皆知這些年來陛下對陳娘娘的專寵,點頭附和。劉徹亦微笑著看著阿嬌,目光灼灼。阿嬌無奈道,「我若真做了,你可莫生氣。」

  劉徹嗤笑。「朕是那麼小氣的人麼?」

  身後的侍女上前將酒盅斟滿,阿嬌抿了一口,道,「長門寂寂車馬稀。」

  劉徹一怔,面上笑容便慢慢淡了。

  「陛下,」楊得意走過來,輕聲道,「司馬相如求見。」

  劉徹把玩著手上夜光杯,漫不經心道。「宣他上來吧。」

  須臾,司馬相如上得前來,參拜後稟道。「臣奉命總領樂府,採集各地歌謠並整理、制訂樂譜。歷時兩年。終有小成。」

  「哦?」劉徹不免有了些興趣,瞥了阿嬌一眼。懶懶道,「正逢今日設宴,便著人唱兩首助興吧。」

  司馬相如含笑應道,「是。」回身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一個藍衣宮廷樂師捧琴而入,參拜道,「參見陛下,陳娘娘,各位大人。」

  劉徹點點頭,道,「揀幾首彈唱吧。」

  藍衣樂師低首應了一聲是。早有宮人為之在一邊設起琴座。他便安坐在上撫琴。琴聲泠泠作響,阿嬌便聽得他技巧之絢,猶在卓文君之上。起調激昂,猶如千軍萬馬奔騰,只是琴音雖中正,到底沒有卓文君那一絲清渺的情思傾在裡面,略略遜了一籌。

  琴音忽然低了下去,略略夾雜了一絲哀婉。

  他唱地是漢樂府中聞名的一首,戰城南可食。為我謂烏:且為客豪!

  野死諒不葬,俯腐肉安能去子逃?水深激激,蒲葦冥冥;

  梟騎戰鬥死,駑馬徘徊鳴。梁築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獲君何食?願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誠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歸!」

  歌聲清亮,慷慨有聲,有踏馬匈奴之豪,易水人去之悲。劉徹亦不覺贊了一聲好字。道,「朕倒不知道樂府樂師中有這樣的人才,你叫什麼名字?」

  藍衣樂師便起身跪道,「小人樂府三等樂師李延年,叩謝陛下讚賞。」

  「李延年?」陳阿嬌不免一怔,這才仔細打量著臺上跪著地此人。

  「是,陳娘娘。」李延年向阿嬌見禮,這才抬其頭來,態度不卑不亢。神采雖不及蕭方,但光華內斂,容顏柔美,一根藍色的發帶系著發,玉樹臨風。

  這,就是傾國傾城地李夫人的兄長啊。

  阿嬌在心裡默默計量,似乎,那位漢武朝第一寵妃,已經到了出場的年齡了。

  「嬌嬌,」劉徹不免側過身,問道,「怎麼了?」「沒事。」阿嬌微微一笑,問道,「李樂師是否有個妹妹?」

  李延年一怔,恭敬稟道,「是的。」

  「多大年紀?」

  「今年剛滿十

  「唔,」阿嬌沉吟,見了劉徹探究的神色,微笑道,「我只是想,像李樂師這樣地人才,他的妹妹,必是絕色的人兒了。」

  李延年遲疑半響,終道,「怎及的上娘娘風采。」

  「李姑娘芳華正茂,」阿嬌微微一笑,道,「可許了人沒有?」

  「並未。」李延年垂下眸去,道,「本來前些年,我這個做哥哥的就該為她打算了。但平陽長公主見其投緣,要了去陪她解悶。這是妹妹的福祉,但婚事,也就這麼耽擱下來了。」

  話說到這個份。憑著對自家姐姐的瞭解,劉徹便全盤通透。冷哼一聲,淡淡道,「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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