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屋恨 | 上頁 下頁
五〇


  她分明看見自己母后的臉一白,心下受驚,手一緊,懷中弟弟頓感不適,抬頭看她,喃喃的喊了一聲,「姐姐。」

  「據兒,」衛子夫走了幾步,在兒子面前蹲下,眼睛有些哀傷,「我以為有了你,我們母子五人就可以安心了,誰知道……」

  陳阿嬌,你為什麼要回來呢?

  ***

  「那塊玉珮是當年朕賜給姑姑的賞賜之一?」

  「是。」聶蒙跪在案下道。「光元六年,館陶大長公主入宮求見陳娘娘,陛下未允,轉首賞賜一批珠寶,這塊玉珮就在賞賜之中。大長公主歸家途中,在街市上撞到一名孕婦,用這塊玉珮作賠禮。那名孕婦就是當初聞樂樓與皇上行酒令的女子,託名韓雁聲。後來又恢復陳姓。」

  劉徹把玩著手中的玉珮,面色明滅不定,看不出喜怒來。

  聶蒙硬著頭皮繼續稟告,「後來娘娘動了胎氣難產,據接生的穩婆說,當時情況很險,若不是蕭先生出手,很有可能娘娘就是一屍三命,饒是如此,悅甯公主還是留下病根。」

  「蕭先生?」劉徹手上動作一頓,抬頭看他。

  「朝天門的蕭方,號稱醫劍雙絕。娘娘當年拜在他門下,才有後來子夜醫館之名。」

  「桑弘羊。」劉徹念著這個名字,一陣惱恨。「那當年阿嬌是怎樣逃出長門宮的呢?朕的後宮,居然出現了一名冒名的前皇后,嗯?」劉徹眯了眯眼,轉問道,語氣有絲淡淡的危險。

  「回皇上,」聶蒙的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當年劉徹廢後的時候,表現的無情的殘忍,侍衛們自然也沒有太過於注意長門宮的安全,出現這樣的事,雖然錯訛,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光元五年秋末,宣室殿曾走水,宮中眾人全力救火,大概就是那個時候有人將陳娘娘帶出宮,並將那個假娘娘送進宮來。」

  「我們調查出,陳娘娘當初離宮後遭遇不明勢力的追殺,重傷一刀在胸口,然後在長安郊外的蘆葦蕩失蹤。當時蘆葦蕩大火,那些人在火中發現一具屍體,以及陳娘娘的一些飾物,便以為娘娘故去了,尚在蘆葦蕩造了一座墳。我們將那座墳中屍骨挖出來,驗出那具屍骨是男性。」

  如果此時聶蒙抬頭,可以發現劉徹放在身側的左手緊緊握起,甚至可以看見青筋。

  那時候,他尚自憤恨阿嬌的刁蠻驕縱,走在未央宮也不肯回頭看向長門一眼,卻不知道,他的阿嬌在離他身邊不遠處,被人追殺,險些喪命。

  他分不清楚這種情緒是他的心疼,還是尊嚴被冒犯的怒火,「你可知道,追殺陳皇后的人是誰?」

  聶蒙一驚,這是從皇上口中親自吐出的承認阿嬌身份的話語。他道,「當時,淮南翁主劉陵在長安城。」

  「劉陵。」劉徹重複著這個名字。按皇家輩分算,劉陵是他的堂妹。印象中,是一個有著心型臉蛋的美麗女子。建元初年,他與阿嬌大婚,身為宗室的她遠道從淮南來賀。也是當年他少年心性,看不過諸侯勢大,威脅皇權,著意勾引了她,羞辱淮南王。而那時候的劉陵,不過是一個有些害羞對長安繁華有著無限嚮往的少女,如何能抗的住年輕英俊的帝王?

  數次偷偷的繾綣,她問他,「你要拿我怎麼辦?」

  他冷笑,能怎麼辦?他們都是漢高祖的子孫,同姓一個劉字。

  然而他不說,她就等。等到最後,再也熬不過去,終於選擇了爆發。

  那一年,她再入長安,約他相會。他們不歡而散,他從她的庭院走出,看見了面色蒼白的阿嬌。

  終究是漢高祖的子孫啊!雖然不在宮廷,甚至不是身在長安,還是有著搬權弄勢的骨血。

  他無可避免的和阿嬌爆發了冷戰。那麼驕傲,那麼刁蠻的阿嬌,將一番怒火,大半發洩在那個有著淮南特有的桃花面色的女子身上。

  他一向認為,成王敗寇,所有自己做出的選擇,都要自己承擔後果。所以劉陵並沒有怨恨的資格,當她選擇魚死網破,將當時還是母儀天下的阿嬌引至她的別館的時候,她註定要承擔一個做妻子的怨恨。但是他得承認,他並不解女子心事。就像他不懂當年阿嬌為什麼明知不明智,還是抵死抗拒子夫在未央宮的存在;又如他不懂,劉陵為什麼會做出那個對她有百害而無一利的抉擇;更在阿嬌失勢的時候,甘冒大不諱對她斬盡殺絕。

  這些年來,他也知道,那個有著心形臉蛋,桃花面色的女子漸漸成長成一個狡詐聰慧的女子,可是在他的記憶裡,一直記著當年那個單純害羞的眼神。

  女人啊,都是一種感性的生物。

  「能肯定麼?」

  「屬下查出當日宣室殿大火之夜,陵翁主身邊的淮南八公之一伍被行蹤不明,別院手下也抽調一空。當日別院有一侍衛離奇失蹤,陵翁主送了一批錢財給他家人,卻沒有再追下去。」聶蒙稟道。

  「陳娘娘出宮之後,結交義母申氏,師傅蕭方,以及義兄桑弘羊,柳裔,產下陌皇子與悅甯公主後,隨蕭方去唐古喇山,年前才回到長安,開設子夜醫館。」

  聶蒙沉默,等待皇上對陳皇后最終的處置,許久後,他聽見堂上帝王幽微的聲音,「派出人手,盯住阿嬌和——陌兒,但不必驚動他們。」

  ***

  堂邑候府

  「放開我,」梅寄江背坐在堂邑候府地牢,間歇性的喊幾聲,示意自己的抗議。

  地牢門被推開,她精神一振,諷刺道,「我倒不知道,堂邑候府可以隨意抓人了呢?」

  來人冷冷一笑,「候府不可以,朕卻是可以的。」

  梅寄江大驚回頭,卻見一個黑衣男子緩步走下臺階,地牢光線暗淡,看不清他的臉,她卻分明感覺到這個男子身上的氣勢,莊嚴肅殺。

  「梅姨,」一個小小的身子從男子身後竄出來,撲到牢前,卻是早早,黛眉一豎,道,「放開我梅姨。」

  跪拜的牢卒看向劉徹,見他微微頷首,方才上前開了牢門。

  梅寄江抱住早早,驚疑不定,看著牢門外的男子,內侍們也進得地牢來,楊得意上前稟道,「皇上,這裡暗沉,還是上去吧?」

  「不妨事,」劉徹淡淡道,冷冷的黑瞳盯著牢中的女子,問道,「朕問你,當日清歡樓上台獻藝的,到底是陳皇后還是你?」

  「陳皇后?」她訝異重複,懷中的早早仰起頭來,笑嘻嘻安慰道,「梅姨,不要緊的。」

  「自然是我……」梅寄江顫顫道,聽見劉徹身後一人哼了一聲,「梅姑娘,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否則犯了欺君之罪,可是沒人保你的。」

  「是雁兒。」她猶豫良久,還是說道。

  那人咦了一聲,又問道,「那陳皇后是如何離開的?」

  「清歡樓的舞臺是經過特殊設計的。」既然已經招了一句,梅寄江的臉色也漸漸恢復正常,「那日雁……陳娘娘唱畢,下臺的時候,紗簾揚起,我和她穿的相同的衣裳,從暗門子交換過來。那日你若注意一下,」她笑了一下,向站在牢邊的陳朗道,「便可看見,臺上的燭火俱晃了一晃,」被風息拂過。

  「是老奴的疏忽。」陳朗涵養極好,也不生氣,淡淡道,「待會兒老奴便向大長公主請罪去。」

  「娘親當日唱的什麼歌?」早早從梅寄江懷裡冒出頭來,她對別的不敢興趣,只對這個興致勃勃。

  「是——陳娘娘也是第一次唱,我也不知道名字。」梅寄江遲疑道。

  「哦,」劉徹淡淡道,看不清他的表情,「梅姑娘號稱清歡樓第一歌姬,唱支曲子應該不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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