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江山為聘 | 上頁 下頁 |
一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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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如今終也能明白,當年的那一切,無關人也無關理,那不過是一個上位者為了自己的子孫後代能夠不必再受自己當年的艱辛苦難而做的打算。 她不能夠一輩子都這樣恨他的父王,正如她不能夠真正放心北戩向氏宗室一樣。 七年來向氏宗室中人陸陸續續或老或病而死,如今向得謙亦在半個月前因病暴斃,她這才稍稍放下了些心來。 可是她心裡的這些思量,又怎能對他說得出口? 「水患既消,」他低沉的聲音又響起來,「不如找個時間,你帶著若韜、若韞、若韌三人,一同去西都謁見母皇與父王?」 她的臉貼在他的左胸前,一下下聽著他的心跳,口中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到底是明白她的。 否則也不會挑這當口與她說這事兒。 他等了她七年,或許他原本還打算等更久,等她能夠真正釋然——雖然這釋然並非是不恨,只是她選擇不去恨。 從前的事情她沒有辦法能夠改變重來,她唯一能夠做的,便是忘記心頭的傷恨,而握緊手中的摯愛,一生一世為了她所愛的人們去好好地活著。 §番外二 景宣十一年春三月,西都遂陽舊宮外已是香花滿徑,殿闕之間蓮池水清,闊葉翠色在陽光下泛著點點水金。 若韞帶著弟弟若韌在池邊嘻鬧不休,二人身旁不遠處站著個華服男子,雖已兩鬢斑白,可脊背依然挺得筆直,帶了皺紋的側臉上仍能看出年輕時英俊瘦削的痕跡。 他負手望著兩個男孩,薄如鋒刃的嘴唇微微向上彎起,縱是一言不發,可身上的氣勢仍是令人不敢小覷。 「皇爺爺!」若韌一轉身就撲了過來,兩隻濕乎乎的小手扯住男子錦袍下擺,「皇兄他欺負我!」 若韞在後繃著小臉,氣呼呼道:「我才沒有呢!」 賀喜彎腰一把抱起若韌,又將若韞拉過來,沉凜如淵的眸子中漸起一絲暖意,「在西都待了這麼多日,可有想過你們父皇?」 「不想!」若韌瞪著大眼睛,童言無忌道:「父皇不在,就沒人逼我們練劍啦!」 若韞忍不住拍了一下他圓嘟嘟的腮幫子,惱道:「這話要是傳到母后耳中,又得連累我跟著你受罰!」 賀喜嘴角勾起些,聲音卻寒了點:「天家男兒,還有怕練劍的?」說罷,便將若韌放了下來,對兩個孩子道:「去後面校場!」 若韌一下子就蔫了,小小的身子扭來扭去,癟著嘴不肯動。 若韞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北面校場方向小跑而去。 賀喜低眼看了看尚不到四歲的若韌,終是無奈一笑,提著他的領子將他舉起來,「你父皇如你這般大的時候,已敢持弓上馬了。」 若韌瞅准機會就趴在他胸前不肯再動,腆著臉笑嘻嘻地道:「皇爺爺,皇爺爺,皇爺爺……」 孟廷輝從殿中出來時,一眼就望見遠處兒子那近似耍賴的模樣,當下又氣又樂,抿唇在丹陛下站了一會兒,才轉頭往池邊橋頭處望過去。 小小的拱橋連池而躬,穿著薄紗小裙的若韜安安靜靜地站在上面,陪著身旁的英歡一齊喂那池中的錦鯉。 英歡一襲朱衣立在橋頭,腦後高髻如雲入天,容貌雖已不復年輕,可眼角眉梢仍是如煙如絲,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那麼美麗高貴。 若韜時而仰起小臉笑笑,呈上手中捧的魚餌小盅給她,那怡然不驚的模樣竟與她有幾分相像。 池裡的錦鯉時不時地甩尾騰躍,濺起一朵朵細碎的水花。 孟廷輝看了一會兒,忽覺不忍打攪孩子們與二位老人的共處時光,遂轉身尋了個石凳坐下來,靜享起這美好的春日暖陽來。 今歲國中一切安寧,自年初正旦大朝會過後,她在朝中將北面封邑的諸多雜事一一料理完畢,便依前約帶著三個孩子來西都謁見上皇與平王,至今已有五日的功夫。 來之前心中或有惶惑,怕自己無法真正坦然地面對他們,更怕他們見到自己會不甚自在,可來了之後卻發現,那一切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這一對老人年輕時走過了多少風雨,經歷了多少愛恨,見證了多少世情,那些國仇家恨在他們眼中早已淡如雲煙,又怎會對她心生罅隙? 如今她在他們眼中,就只是他們的愛子所鍾愛的女子。 而她這幾日看著二位老人之間的相處,又何嘗不是羡慕至極? 相恨十年,一眼相望,繼而相纏一生……人向來都道天家最是無情,可這無情之下,偏又有著最矢志不渝的愛。 淡至極致,情至濃時。 她只願待她年老之時,亦能與他白首相望、含笑執手、共寢一穴。 「皇后娘娘。」 身後的女聲突然喚回她的心神,她回頭去望,「何事?」 宮女笑吟吟得呈上來一封邊角泛黃的信件,道:「這是上皇适才吩咐叫奴婢拿來給娘娘看的。」 她有些狐疑地接過來,斥退那宮女,飛快地打開來。 目光慢慢掃過去,這些字是那麼熟悉,卻又是那麼刺眼,直叫她看得眼角都發酸。 良久,她才合上信箋,握在掌心中,輕輕一牽唇。 都已過了這麼多年,她竟然一直不知道,他對她用情會是如此之深。 信上落款的後面是景宣元年冬十二月。 那個時候她在做什麼? 她甫入樞府沒多久,日夜盡心學習軍務諸事,忙得焦頭爛額。 可他卻已在打算她與他將來的一切。 包括,北面的那片廣闊疆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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