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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待又將諸多細議都商定,天已盡黑,二府諸臣依次領旨叩退。

  密旨即夜發下北境狄念之前,朝中除今夜議事二府重臣之外沒人知道建康路寇亂一事,而潮安、臨淮二路臨境處的營砦減兵一事仍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樞府連日來夜不閉登,待接到狄念已疾速調兵下舒州剿寇的摺子後,眾人才微微歇了口氣。

  然而就在十日後的騎射大典結束之時,北面卻又傳來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登時就讓本事平風順水的京中朝堂驟起大浪。

  ——北戩引兵來犯。

  §122.石破天驚(中)

  遠天藍得通透,雲絮纏綿,寶津樓上碧瓦琉璃片片散芒。

  騎典方畢,金吾鑫朔面面生威,戰馬飛箭猶然未撤,然皇上與二府諸臣卻已然先行策馬回宮,餘等臣工們亦是面有陰霧,北苑之中全然沒有往年騎射大典那種鼓動人心的熱鬧氣氛。

  建康路賊寇生亂一事雖未廣為朝臣們所知,但今日當著騎射大典而至的這一封北境急報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可置信。

  離北戩遣使來朝不過短短三個月,兩國邊境裁軍減員一事方興未艾,而北境緣邊交市亦未有令使停,北戩怎會在此時突然引兵犯境!

  而那北戩統馭大軍之人,恰是其宣徽北院使趙回。

  睿思殿中燭火通明。

  內廷中人雖未前去北苑,但也多少聽說了今日從北面傳來的消息,深知皇上心情不豫,所以與二府諸臣置了凳後便都退了出去。

  北戩此次犯境貌似突然,可卻著實發人深思。

  四月初八,北戩舉兵南下,陣鋒直指潮安北路岷山之西的亭州。

  北戩大軍壓境,對亭州卻只是圍而不攻;亭州守將毛遵閉城抗敵,著人火速往報沖州;潮安北路撫使董義成接報後急調新築岷山營訾中守兵二萬向西,欲解亭州之圍。

  至今日京中樞府得報,亭州被圍已有十二日。

  時近春末,殿外小鳥兒鳴得雀躍,嘰嘰喳喳地拍著殿簷飛過。

  殿中雖是為二府諸臣置了凳,但卻沒有一個人願坐。

  內禍未平,外亂又起。

  北面沿境三路中有兩路接連限於兵事之中,倘是果與北戩開戰,這北面兵防營訾諸事又得打亂重布,且這大範圍地調集軍馬糧草等事亦非旦夕便能成的;北面一旦大戰,想要疾速剿滅建康路賊寇則會更難,而這些流竄在建康路上下為禍的賊寇們亦必將攪亂潮安北路與臨淮路的兵馬糧草之道,北境三路倘想一體為略,怕也極難。

  況且,這三路一旦戰火蓬生,難保下麵原南故降地不會趁亂滋生反事,便是流寇連境亦非不可能的。

  是以抵外必先安內,然倘無外境之安寧,又何來國中之太平?

  想來北戩此番突然舉兵,並非朝夕興起之為。

  否則不會在狄念甫上北境便遣使來朝,也不會偏在今歲提出裁軍減貢等建議,更不會在二國共裁邊軍的時候俯視並議為無物、一舉萬兵南下犯境。

  這些事情,殿上眾人各有不同思量,然卻沒人敢在皇上開口前出聲。

  孟廷輝依然是站在最後,身上的騎裝典服還未來得及換,此刻心情較之先前初聞此報時已是平復了些。

  人人都是惱怒非凡,但事已至此,惱怒又有何用?

  英寡亦未入座,只負手立在殿前,臉色是從未有過的沉黯,目光久注於案,口中低斥道:「這個董義成,真是愚蠢至極!」

  他一向是不以這等字眼斥責臣子的,縱是心中怒意滔天,也從未有過當眾撒火的時候。

  平日裡雖是冷面少言,可他在朝政軍務上何曾有過因一己怨怒之情而恣意妄決的時候?

  她知道他這回是真動了脾氣。

  他的性子是何等剛悍,怎會怕它北戩來犯?縱是外亂內禍齊生,也不至於會讓他如此斂不住情緒。

  他怒的,是董義成竟然急調岷山新築營訾中的二萬精兵去解亭州之圍。

  潮安北路岷山與臨淮路醴江兩處的城營是他先前特意命狄念重編禁軍時新築的,為的就是要一籌北境數個要訾,以防裁軍後北戩趁隙侵我兵略要地。

  亭州地小非重,沒理由能讓北戩數萬大軍如此重視;而就算亭州被北戩所取,往南自有青州與慶州兩個重兵大訾來擋,北戩不會傻到要啃這個硬骨頭,圍亭州的目的亦不會是想要從此處直侵入境。

  可董義成卻是如此張惶失措,竟然調岷山新訾中的兵馬去救亭州之圍!

  岷山那邊的兵力一減,安知北戩不會另派兵馬直逼岷山?岷山倘是被下,北戩便又踞得一處險要地勢,前可攻而後可守,其兵馬糧草亦有捷道可走。

  蠢,當真是愚蠢至極。

  樞府老將們眼下心中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然聖怒在前,做臣子們的絕不敢再在這旺火上潑油添柴,均兀自思量著,北境上這場如勁風燎原般燒起來的戰勢將會是何走向。

  中書的人臉色更糟。

  潮安北路安撫、轉運二司的官吏們近一年來遷動紛頻,皇上之前一直沒動董義成,不過是當初抑旗嘩變後為了要升擢孟廷輝而與東黨老臣們的一個面子罷了。

  自徐亭、古欽二事畢,朝中老臣之勢早已是大不如前;因有孟黨在側,東西二黨老臣們之間的嫌罅也漸次少了,都知倘是再互相為難,便宜的只有朝中這一批爭欲上位的年輕人們。

  但董義城此番的作為,卻讓中書老臣們的處境愈發尷尬起來。

  中書向來是不生戰的,這國泰民安的日子方過了二十餘年,誰人忍心再將邊地百姓們重置於箭雨槍林之中?何況一旦開戰,勢必又將徵調民夫十數萬為運糧築呰計,朝中三司亦必要撥錢給前線軍中,如此開銷可不是中樞府那些戰功赫赫的老將們所能籌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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