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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潮安北路眼下可謂是亂成鍋粥因柳旗大營嘩變一事而致諸州府間隔閡遽生。上下官吏借機互相傾劄。又有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那新缺地安撫使一職。孟廷輝地這封摺子一旦拜至皇上禦案之下。朝中又會掀起多大地波瀾。他實難料。

  人居青州知州一位雖只不過短短一年,他的心性卻比在京時成熟了不少。之所以沒輕易彈劾董義成之前所作所為不外乎是吸取了當年王奇一事上地教訓。不欲在此節骨眼上給千里之外地皇上添亂。

  但誰知他未有所動孟廷輝倒先行下手。不待回京便狠狠地參了董義成一道!

  沈知書只覺自己愈發想不明白這個女人。

  雖知皇上派她攜詔來此定不只是表面上宣敕詔諭那麼簡單。可他原也只當那一夜地誅軍狠令是她遵了上意才敢下地。然她今日拜表參劾董義成之事。卻絕無可能與皇上有關。

  待內外城中軍防盡換、柳旗縣內稍一安定。沈知書便將諸事委于曹字雄。自己先快馬趕回青州。

  沈知書人回青州之日,北境天已落雪。

  城中厚雪滿道,府衙門外松柏枝幹裹銀,一派白皚蒼茫。

  孟廷輝早早就在二堂內等著,百無聊賴地一邊翻書一邊發呆。

  這段日子來因沈知書與曹字雄俱都不在,府衙裡的諸多事務都是她逾位元斷決,因是一衙上下多近附於她,都願趁機巴結她這個皇上跟前的頭等紅人。

  過了晌午,還不聞沈知書入城,她便微微急躁起來,不知是不是因大雪封山,將沈知書從柳旗回來的路給阻了。

  正欲遣人出城幾裡去迎迎看,可卻有人來報,京中御前行馬有人來送皇上旨諭了。

  孟廷輝料想定是擢沈知書為青州府知府的詔令,便也不好代為接旨,只令衙吏於前堂設了貢案,請來人且稍等等,待沈知書回城後親自跪接皇上聖旨。

  誰知那御前行馬竟又單獨出了封黃宣與她,說是皇上特命帶給她的。

  孟廷輝意欲跪,卻被那人擋住,說此非聖諭,然後直往她掌上一擱,便隨衙吏入官驛歇腳去了。

  她怔然捧著那黃宣,眾目睽之下不好直閱,便揣進懷裡,故作鎮定地要過御前行馬一併帶來的朝廷邸報,坐下細細看了起來。

  時過寒冬,皇才與中書議定明年之初改元一事。

  景宣。

  改元景宣。

  她伸指輕撫邸報之上的那兩個字,眉頭微舒,不由抬眼去望外面院中厚雪銀地,又是一年冬。

  京中亦當落雪,卻不此時人在做什麼。

  ……景宣元年。

  這才當是真真切切、只屬於一個人的朝代。

  她微微揚唇,複又低眼去看邸報,見其又道年初正月大朝會諸事,心中已能想見到時候的繁象盛景,卻不知自己能不能趕得回去。

  思緒正飄乎不定時,外面忽然有人跑進來,道沈知書人已入城,卻在半道上轉了向,直直先往城東上丘門商鋪一帶去了。

  孟廷輝一聽,登時就惱了,蹙眉起身,沖那人道:「你們竟也不攔著沈大人?皇上御前行馬仍等著他回來跪接聖旨,他不先回府衙視事,卻往城東去做什麼?!」

  衙吏望著她,道:「下官如何敢攔沈大人……」

  她愈發惱了,一邊走去拿外氅,一邊冷笑道:「你們不敢攔,便告訴我他去了城東何處,我去親自請他回衙!」

  衙吏懦然,低頭小聲道:「……沈大人是去城東的嚴家鋪子。」

  孟廷輝動作一僵,臉色亦變,怔停半晌,才垂眸道:「可有說何時能回衙來?」

  衙吏道:「說是去回。」

  她心底輕歎,消了氣,沖那人擺擺手,將其遣退。自己仍是披了外氅,走出衙堂,也沒讓人跟行,獨自往後院行去。

  天上雪花輕落,她默默地走著,待周圍已無人聲,才從懷中輕輕摸出那黃宣,慢慢地挑開封泥,展了開來。

  那麼熟悉的字,一筆一畫皆是剛悍有力,濃濃墨色在這雪色銀景之中愈發刺眼。

  ……

  「所參董義成之折已閱,爾慮欠漏頗多,難以簡表,因暫不批復,亦未流於中書之外,勿憂。
  北境天寒地凍,雪色雖逾千百回峰,然不及京郊西山一隅。
  念卿,
  速歸。」

  ……

  她拿著黃宣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顫。

  臉也跟著一紅。

  人就這麼僵站在雪地之中,任飛雪飄落滿肩,神思猶怔不可轉。

  不知過了有多久,才稍稍回神,不禁斂目,重又看了一遍黃宣上那最後幾字。

  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寫得出這種話。

  她輕輕閉眼,再睜開,嘴角不可控制地揚起,又揚起。

  小心翼翼地收起那黃宣,重新揣入懷中。

  緊緊、緊緊地貼在心口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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