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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孟廷輝點頭,忙道:「沈大人只管去忙,不必理會我。」

  待見沈知禮出了東華門後,她才低頭看了眼手中木牌,嘴角輕撇。

  這朝堂官場,比她想像中的難處多了。

  西面橫街處忽然傳來馬蹄踏磚的聲音,清清脆脆,一下連著一下地順風飄過來。

  禁中之地,誰能于此處過馬不下……

  她腦子裡剛剛升疑,便又驟然反應了過來——東華門內,東宮之前,他當然不用下馬!

  才想著,就見馬兒長鬃逆風而飄,一人馭馬慢馳而來。

  他身上披了薄甲,背上掛著長弓,左肩滿滿一箙白羽利箭,低頭挽韁,手腕處淡麥色的皮膚在陽光下微微泛著汗濕亮光。

  她立在東華門前未動,看他步步行近,手心裡有汗滲出,終是上前幾步,開口——

  可未等她出聲,他便抬頭,一眼便望見穿了緋色官服的她,身子在馬上明顯地一傾,揚鞭道:「你在此處做什麼?」

  聲音清寒中帶了啞意,似是累了。

  她沒出聲,只是望著他。

  他斜眉揚起,看見了她手中握著的那塊牌子,神色微微了然,卻也沒說什麼,只是俐落地一翻身,下了馬。

  殿前的幾個侍衛看見,急忙過來牽馬,又替他卸了長弓,取下箭箙,恭聲道:「殿下。」

  他一路大步上階,向殿內走去。

  她便跟著他入了殿。

  殿門被人在外重重關上,一室陡暗。

  他開口:「讓你來東宮祗候?」

  她不置可否,將手中的牌子輕輕擺在門口的高幾上,行了個禮,「殿下。」

  他的眼底似是有火流過,神色卻淡然,仿佛沒有想要追究她為何被派了這差事,只是向裡面走了幾步,然後站定,抬手扯開身上的薄甲。

  肩甲落地,膝甲落地,胸甲落地……

  她站在他身後,看著他慢慢寬甲,雖知他是剛從校場觀騎射回來,可卻沒料到他竟會當著她的面做這種事。

  甲胄下只著了件單袍,背後已被汗水浸濕。

  她看清他背後肌肉的輪廓,臉頰忽而有些發熱,正欲扭過頭時,卻見他回身,一邊松腰間袍帶,一邊看向她。

  藏青色的寬長袍帶一路滑落,錦袍襟口大開,露出他裸實精壯的胸膛。

  她挪不開目光,可卻不得不開口:「殿下為何不回內殿再……」

  他卻朝她走過來,目光微涼,打斷道:「當日你在寶和殿中尚且不懼,怎麼今日倒膽小如鼠?既然敢來東宮祗候,就該料到會有這些事情。」

  她離他如此之近,連他頸間胸前的汗粒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耳根已然紅透了,臉上卻仍做漠色,知道他意在諷刺她當日的放肆行徑,便上前一步,輕聲道:「臣沒有怕。倘是殿下想要臣為殿下寬衣,臣不敢不遵。」

  說著,便抬手觸上他的胸前,將那錦袍輕輕向兩旁褪去。

  他微僵,眯了眼打量她,見她粉頸微彎,貌似認真地在為他寬衣,眼底不由略浮疑色。

  她對他是有所圖,否則也不會入翰林第一日便想出辦法讓人遣她來東宮祗候。但她今日這副守禮懂矩的模樣,又與當日相差太多。

  她臉色如常,將他的袍子褪了,右手攬袍子時順勢滑下去,似是不經意地撫過他腰下三寸。

  他渾身大震,眸底暫態冰融火起——這女人!

  §17.東宮(中)

  她將袍子挽在胳膊上,手縮在袍擺下,淡聲道:「殿下恕罪,臣是無心的。」

  他既然已認定她是放肆的性子,那她若不放肆些,豈非枉擔了這名頭?尤其是當聽見他那似諷似謔的話時,她骨子裡那股拗勁頓時又讓她不肯示弱起來。

  他僵著,說不出話來。

  她說她是無心的,他還能怎樣責罰她?

  她本就不是專門侍奉他的宮女,以翰林院修撰之身來東宮替他寬衣,此事傳出去是誰的臉上好看?

  她不見他開口,便飛快地垂下頭,抱了他的衣袍欲退,可才一轉過身,耳邊就響起他在後叫她的聲音:「孟廷輝。」

  於是她便停住,轉回身去看他。

  他的聲音不像動怒,可又生寒:「當日在沖州城外時,你就已認出了我?」

  她微怔,旋即點頭,道:「臣只認出殿下是當年救臣的貴人,可卻不知殿下是當朝太子。」

  他又問:「為何要在州試上違例?」

  她隱約覺得他問的話中別有深意,當下心房一收,不願被他窺到心底真意,只淡淡道:「殿下,若是此刻有人進來看見殿下未著衣物地與臣站在一處,殿下覺得那人會作何想法?」

  他沉默片刻,方道:「你以為我當真不能奈你何?」

  她望著他不帶一絲感情的臉,竟然微笑:「殿下忘了,我朝不殺士大夫,臣現如今也是有功名的人了。」

  他道:「不能殺你,也能貶你。」

  她點頭,仍舊微笑:「殿下自是能貶臣,只不過殿下要給臣安個什麼罪名呢?沒有伺候好殿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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