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江山如畫 | 上頁 下頁
七〇


  唐夜對她來說,是個特殊的人,她自幼便知此人是自己未來的夫君,小時候雖然沒什麼概念,但已知世間有此人的存在,而且與自己的未來息息相關,隨著年齡的增長,唐夜之于她越發不同。本對唐夜尚留一絲少女的幻想,但自從側面瞭解了唐夜,唐門在退婚後又四處敗壞自己的清譽起,她對唐夜的感覺便變得複雜。

  晉王府初見唐夜,或許是因眾多人在場,又或許是唐夜提著那個令她緊張萬分的兜肚,彼時花無多尚可忽略唐夜帶給自己的異樣。但此刻,明月當空,雲淡風輕,望著斑駁樹影間亦同時望著自己的那雙無情冷眸,四目相接之時,她竟向後驚退了一步,心不知是不是因醉酒的原因,跳得甚快!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她腦中竟有片刻空白,目光看向唐夜,一時竟忘記自己中毒的大事。今夜的他似乎又與上次見到時不同,完全不似初見時病弱少年模樣,也除去了「毒王」這名號給人的妖異感。一身黑衣仿佛融入了夜色,透著令人難以捉摸的神秘,唯獨月色下那一雙眼,仍是那般無欲無情。附近除唐夜外應還有一人,但即便此刻明知那人存在,花無多卻仍無法辨出那人所在的方位。想到此處,她不禁一陣膽寒,唐夜舉手之間便毒殺了兩人,而以自己的武功修為竟絲毫感覺不到殺氣,更不知他們何時而來,又來了多久,很明顯,無論是隱身在暗處之人,還是唐夜的武功都在自己之上!花無多不禁暗忖:這該如何是好?首先想到的是慣用計策,走!但轉念一想,不行!她中毒了,沒有解藥怎麼走?難不成一輩子都不笑一下?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越是這般危急關頭越需要冷靜,花無多暗自鎮定心神,正在那裡反復做深呼吸,就聽唐夜清冷的聲音傳入耳際,「這是解藥。」

  聞聲,花無多驀然抬頭,就見唐夜兩指之間扣著一個白色藥丸,月色下如露珠般光華流轉,仿佛稍一用力便會捏碎。

  花無多靜靜地站在那裡,望著那顆藥丸,心緒一變再變,這個人曾是她未婚夫婿,從開始懂事起就已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和意義,雖然不認識,但這個人之於她是特別的。可就在不久前,這個人不僅對她棄如敝屣(退婚),還在第一次見面時就給了她一個下馬威(兜肚)。這回深山月下做得更絕(下毒),此時此刻更拿著一個漂亮得不得了的藥丸(解藥)威脅利誘,花無多心緒怎能不複雜。若此刻換了別人,巧舌如簧心思百轉如花無多早有幾番說辭應對,但面對唐夜,花無多卻只是歎息了一聲,呢喃了一句十分容易被人誤解的話,「孽緣……」

  月色下,偶爾風吹過,落葉凋零,山澗叮咚卻不聞蟲鳴,那一聲孽緣……仿佛負載了一個人一生沉重且無奈的感歎,令人無語。

  卻在這時,暗處突然扔過來一個東西,速度並不甚快,尚未接近時,花無多便看清是幅卷軸。她心領神會用手去接,卻未料卷軸竟帶著一股莫大的勁力,險些令她向後跌去,刹那間便運足內力去接,並在轉身之際卸了此中些許內力,方才接穩。

  暗處有人輕喝了聲,「不弱。」便又沒了聲息,花無多聽聲辨位,抬頭望了一眼卻仍未看見暗處是何人。

  這時卻聽唐夜道:「按圖做出此人面具,三日後洛陽青麟客棧換解藥。」言罷,轉身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樹影中。

  唐夜都消失一盞茶的時間了,怔在當地的花無多方才打了個冷戰。看著四下裡斑駁搖曳的樹影,竟覺得有些張牙舞爪,暗道:此處不鬧鬼吧?

  點個旺點兒的火堆,花無多終於挨到天亮。第二日,上路前她打開卷軸看了一眼畫像,上面是個中年富態男子,並不認識,她內心仍在掙扎,這個面具到底是做還是不做呢?不做,沒有解藥,但若是做,對別人可以示弱求解,但那人是唐夜!是棄她如敝屣的唐夜!可恨!

  當日午後,花無多在城郊一處茶寮歇腳,別看這小小茶寮不起眼,卻剛巧建在南入洛陽必經之地。此時茶寮裡坐滿了人,花無多遍尋不到位置,無奈之下便與一個書生同坐一桌。書生圓臉圓眼,也是趕路之人,花無多見此人一臉笑面不討人厭,便與之禮讓之後同桌坐下。

  與此同時,茶寮裡又來了一夥人,手持刀劍似江湖人士,行為囂張,一進來就趕走了兩桌人,當中有兩個貌美女子,一個似主,一個似僕。這些人一入茶寮,偌大的茶寮立刻顯得擁擠起來。花無多無意間望去,竟驚見他們穿著打扮與昨夜突然出現後又中毒的兩個人非常相似,不禁疑竇暗生。

  花無多耳目靈敏,茶寮本就不大,悄悄凝神去聽那些人坐下後講些什麼,只聽那丫環道:「小姐,你打算怎麼辦?昨晚劉師兄與杜師兄都遭了他的毒手,此人下手真狠。」丫環邊倒茶邊小聲對小姐說道,言辭不禁有些怨怒。

  那小姐聞言卻淡淡道:「無論天涯海角,我勢必要找到他。」那小姐說話聲音不大,出口卻十分堅定。

  丫環聞言一怔,便不再多言。隨行其餘人也都埋頭喝茶,無人再說話。

  花無多邊啃著手裡的饅頭邊暗自思索,方才那二人口中提到的「他」可是唐夜?劉師兄與杜師兄恐怕就是昨晚中了「瘋狂一笑」的那兩位仁兄吧。唐夜殺了她們的師兄……她們這是要去復仇?對,肯定是去復仇的,想到此花無多不禁暗笑,想到唐夜有麻煩找上門心裡就一陣歡喜,這時就聽同桌面善的圓臉書生主動搭訕道:「這位兄台,你在笑什麼,什麼事情這麼好笑?可否說出來與在下分享一下?」這一問非同小可,花無多驀地摸上自己的嘴角,上揚的!完蛋了,不知不覺中她竟然笑了。記得唐夜說過三笑!只要三笑她就會扒光所有衣服瘋狂大笑直至死亡,天哪!她竟然就這麼輕易地用了一笑。花無多不禁全身發寒,冷汗淋漓,此事讓花無多痛下決心,決定以面具換解藥。

  那熱心的書生見狀又問道:「兄台你哪裡不舒服,臉色怎麼那麼差,兄台?」

  花無多忙道:「沒事,在下沒事,在下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須急辦,先行告辭了。」言罷起身與素昧平生的書生匆匆道別,急向洛陽趕去。

  夕陽西下時,花無多到了洛陽,尋了一處離青麟客棧不遠的住處住下。吃過晚飯,太陽已全落,月亮漸漸地爬上柳梢,花無多躲在屋子裡,關緊門窗打開製作面具的寶貝工具包,打算開始做面具。在翻找面具時,她方才察覺一事,當日做的宋子星的面具竟然不見了!花無多大驚,反復尋找卻仍遍尋不著,不禁驚疑,面具是何時不見的?自己並不是個粗心大意的人,每做一個面具都會精心收藏,而且其餘面具都在,為何單單宋子星的不見了?究竟什麼時候不在的?一時竟想不起來。

  第二日晨,花無多出了客棧,來到臨街的青麟客棧門口,在外踱步。約定的時間是明天,但她此刻早已迫不及待地想拿到解藥,不能笑真是一件痛苦的事,但就這麼進去換解藥似乎急迫感又太過明顯,說不定會被唐夜小瞧了去。她正在猶豫不決,就見昨日同桌那圓臉書生竟從青麟客棧內走了出來,遠遠地看見她先是「呀」的一聲,而後便笑如春風般迎了上來。花無多剛想友善地笑著回應他就立刻忍住了,一轉身溜之大吉。不能笑,絕對不能笑!

  走出去數步還聽見圓臉書生在後面喊著:「兄台,還記得在下嗎?我倆有緣啊……兄台……」

  緣你個鬼啊!花無多心情不悅地咒道。

  第十九章 唐夜丫環

  洛陽大街很是熱鬧,從清早開始便人來人往,小商小販的吆喝不斷。行至一處青石拱橋邊,花無多站在橋頭望著晨光唉聲歎氣,正歎著就見一群乞丐從一個小胡同裡先後出來,開始行討。花無多起先也沒在意,又站了一會兒,正欲離開,就被一個小乞丐牽住了衣角,那渴望的清澈的眼神讓花無多憐憫之心頓生。想起自己不能笑的可憎遭遇,不禁暗道做人或許應該多做些善事,她便摸出幾個銅錢扔入小乞丐的碗裡。不扔還好,這一扔一下子圍過來七八個小乞丐,圍住她不放,有的甚至還抱住了她的大腿,口中盡說些好話:「哥哥,哥哥,賞點兒錢吧,我好幾天沒吃飯了。哥哥是大好人,大善人,可憐可憐我吧,賞點兒錢吧。」花無多鬱悶了,摸了摸口袋,還好今天出門前銅錢帶的不少,正欲每人給幾個,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邊給錢邊和善地道:「哥哥見你們實在可憐,哥哥家中少主姓唐名夜更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明早你們都來青麟客棧等著,也如這般求他,他定會給你們每人一個元寶。記住了嗎?」

  小乞丐們每一個都拿到了花無多給的銅錢,聞言不禁歡呼雀躍道:「謝謝哥哥,謝謝哥哥,明早一定到。」

  見小乞丐們散去,花無多剛想偷笑,立刻又憋了回去。

  花無多繼續在街上閒逛,東瞧瞧西看看,行至一個綢緞莊,見門口圍著許多人,不知正在看些什麼,花無多心中疑惑便走到近處,看清牆上貼著一個紅字佈告,上寫:「家母身染怪病,如今性命垂垂,兒無以為力,深感痛心。今貼告示尋各方名醫登門,如若能治好家母之病,願以千兩金贈之。」在場眾人指指點點,有人道:「這洛陽恐怕除了李家就屬這金家富有,金家公子倒也孝順。可惜再有錢又如何,人命天註定,金老太太如今身染怪疾,看了這許多名醫也治不好,恐怕挨不過今年冬天嘍。」一旁他人聞言亦感歎道:「是啊,這金老太太樂善好施,也算是個大好人,如今突然染上這種怪病……」此人話尚未說完,就見一個少年不疾不緩地推開人群,走上前去揭下了佈告。眾人目光都集中在此少年身上,只見少年目光清亮,身材修長,舉止俊雅,隱約間透著股讓人一見便喜歡的靈氣。這時有家丁恭敬上前問道:「公子可是有辦法治癒我家老夫人之病?」

  那少年回道:「不是我,是我家少主可治老夫人之病。不是我誇口,若天下間只有一人能治癒你家老夫人,那非他莫屬。」如此自信又這般肯定,家丁見狀更加不敢怠慢,不禁回道:「公子稍等,小人立刻去請少東家出來詳談。」

  少年揚手阻止道:「不必,我家少主明早方到洛陽,明早你讓你家公子親自來青麟客棧請我家少主便可。」

  言罷,少年正欲離開,就聽家丁急急跟在後面問道:「敢問你家少主姓甚名誰?」

  少年回身附耳與家丁道:「我家少主姓唐名夜,切勿洩露給他人,只讓你家公子知道即可。」

  家丁越發覺得是個不可怠慢的大人物,連忙點頭應是。

  門口人群漸漸散去,家丁急急奔入內堂,想必通報去了,花無多下意識想揚嘴角得意一笑,立刻又停住,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提醒自己道:「不能笑,不可以笑!」

  唉!人生得意時也不能笑,活著真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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