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後宮之絕色傾城 | 上頁 下頁
六〇


  他是她的攝政王她的太傅,要在她成年之前代她理政,教她為君,然而,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外有敵國蓄勢待發,內有權臣結黨營私,他要為她穩住局勢。

  穩住局勢,這四個字說起來好簡單。他是絕色傾國,天縱之才的竟王殿下,當然應該舉重若輕,護住月尚不費吹灰之力。

  所有人都可以這麼想,只有他自己知道,始終,他也只是凡人。沒有三頭六臂,總會力有不逮。泓溟女皇和黎皇相繼離去,留給他的是內憂外患的爛攤子,和一個空有豪情滿懷卻對政治一竅不通的小姑娘。

  朝堂之上,有南北兩派世族盤根錯節,只看他何時行差踏錯,可以將他攆回國去。邊境之外,西邊北邊那幾國厲兵秣馬,單等他和老臣們內鬥,好坐收漁翁之利。

  朝堂也好邊防也好,即使千難萬險又何足懼?獨獨每天回來面對她……真是沒有辦法無懼。不可能永遠守著她的,想著她一路行去如許艱險,等他走了,沒人護得住她,怎麼可能不怕?

  所以,沒有捨不得,就算是她天生的性子,也要扭過來。

  只是,他其實還是失敗了吧。雖然她看起來像一個女皇了,小時候那些古怪的念頭還是沒有改過來。內閣的群輔,她明明知道都是他的人,既沒有找個藉口撤官查辦斬草除根,又沒有恩威並重快快收服,只是把他們放在那裡而已。

  結果,他依然可以動用到他們,在朝堂上替陳之航、李秉章說話。雖然,的確有一些人似乎是不聽使喚了。有些想笑,以前她也說什麼為月尚效力和為她效力,是不同的。是嗎,怎麼他看不出來?所謂用人,能為我所用,便是有用之人,不能為我所用,不只無用,還可能成禍害。就好像他做的一樣,絆住她,讓她動不得陳李兩派。

  她熄了燈,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連他都以為她已經睡著了,卻突然聽到她輕輕歎了一口氣,然後小聲地嘀咕一句:「默然哥哥。」

  被她發現了嗎?他暗暗吃驚,才發現她翻了個身,再也沒有了動靜。

  原來她是睡不著。

  真是多慮了,若是被她發現,她一定不會叫默然哥哥。如今,她總是稱他為殿下,他如何誘哄終是改不過來。只有在他聽不見的時候,她才會這樣喚吧。

  心漸漸放軟下來,原來,她還是會偷偷叫他默然哥哥,他不在身邊,她也會睡不著。

  梁上樑下,都……無眠。

  床上的她又翻了一個身。還沒睡著嗎?太晚入睡,她的身子受不了的。罷了,寵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他又何妨再多寵一次?

  飄身下樑走近床前。還未站定,她靠近床外側的右手,忽然無聲無息地襲取他的腰側,左手護住自己,身體也跟著坐起。

  動作已經很快了,可惜,來的是他。往斜一讓堪堪避過她的攻勢,握住她襲來的右手,順勢將她摟進懷裡。

  懷中的她身形略微一滯,輕輕地問:「殿下?」

  不待他答,她本來緊繃的身體已然鬆懈下來。

  「殿下怎麼來了?」

  她不欲外間守衛的內侍和護衛知曉,刻意壓低聲音問。

  他並不答話,只是將她放回床上,自己也翻身上床,摟住她睡下。

  她微微掙扎:「殿下,朕齋戒這幾日是不可與殿下同房的。」

  說完之後,大約驚覺自己聲音太大,一動也不敢動,似乎在側耳傾聽外間的動靜。她當然什麼也聽不到的,沒有內侍的詢問,更不會有禮官忽然出現,要治他冒瀆之罪。

  她的飲食起居出行護衛,都是由他調度,如今,他想寵寵她,怎會出什麼紕漏?

  「睡吧,不會有人知道的。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原來,他來不是想要……只是想陪她入睡。她臉微微一紅,好在這裡黑燈瞎火,他也看不見。可是,剛才她出聲,何以不見內侍來探問?

  本來只是想哄她入睡,哪知道這樣一來,她反而更睡不著,雖然是在黑暗之中,他也還是可以看見她圓睜著眼,毫無倦意。

  拂過她的睡穴,她才終於沉沉睡去。

  剛才,她會緊張,是因為害怕有人要來問他的罪吧。離去之前,蕭默然凝視上弦的睡顏,心中微微一動,在她額頭輕輕印上一個吻。

  第十八章 秋狩

  因為上弦一直在太廟齋戒,當獨孤澈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秋狩當天了。

  這一天,天氣十分晴朗,空中萬里無雲一碧如洗,獵苑之內除了大大小小的官員以及他們的家眷,更有禁軍的眾位將士,是以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走完一堆祭祀天地先祖的過場,田獵開始。

  作為一年中難得輕鬆的日子,來參加的男女老幼雖不見得都熱衷於追逐遊戲,但至少表情還是平和愉快的。

  至少表情是愉快的,想到這裡,獨孤澈不禁暗自搖頭。再一次以眼角餘光關注身邊的上弦。她,正心不在焉。雖然做出一副全情投入、樂在其中的樣子,但只要看一看她裝模作樣追了許久,依然兩手空空一無所獲,便可知道這位女皇陛下,對於此種名之為狩獵的屠戮,完全沒有興趣。

  其實,就算有多不喜歡,至少也該獵只野兔什麼的應應景,免得掃了大家的興。好像他,一開始就逮住一隻雉雞,接下來便可逍遙了。只是此時人多眼雜,他不方便出聲提醒,只好先放一放。

  四周圍突然歡聲雷動,大家都停了下來大聲叫好,空中傳來一聲淒厲的悲鳴,有個黑點從天而降。原來是一隊南飛的大雁,不知被哪位大人射了一隻落地,此時雁陣已然掠過,卻有一隻留了下來,獨自在空中盤旋,不肯離去。

  獨孤澈心中一動,這不肯離去的癡雁,必然是剛才被射中那只的愛侶,如今已然離群,只怕是活不長了。

  人群中兀自一片叫好之聲,和空中孤雁的悲痛哀唱,交織在了一起。

  他微微皺眉,發現身旁的上弦似乎忘了要掌控韁繩,任由身下坐騎自在前行,整個人好像呆傻了一般,揚臉癡癡凝視空中那個盤旋哀鳴的黑點。

  幸好,這一瞬所有人都在注視黑點掉落的方向,沒人發現她的反常。他於是策馬趕上她。就在他伸出手去,想幫她控住馬的時候,聽見她的口中喃喃地說著:「獨它一個,活不下去的。」

  她呢喃著這樣的話,聲音微微有些抖,然後轉頭,似乎是在看著他,又好像什麼也沒看,聲音已然恢復平靜,只說了六個字:「取朕的弓箭來。」

  身後立即有侍衛捧上弓和箭。

  獨孤澈看著她面無表情穩穩地搭弓射箭,箭出弦,正中空中那只孤雁。

  那雁嗚咽一聲,如同遊子回到母親懷中一般,靜靜滑落地面。

  然後……自然是如雷的喝彩聲,本來在馬上的也紛紛翻身下馬,地上跪了一片,萬歲之聲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停歇。

  獨孤澈也只得下馬,靜靜跪拜,口稱萬歲。卻看見端坐在馬上的那個人,只是仰望著空蕩蕩的天空,眸中隱隱有淚光閃爍。

  在一片跪在地上的臣子中間,她孤零零地高了出來。他從來也沒有像那一刻那樣清楚地看見,那坐得筆直的身影,其實很單薄。

  很快,就有侍衛將落地的雁呈到她眼前。獨孤澈看著她面帶微笑,將雁收了下來。

  就在他擔心她就快要忍不住落下淚來的時候,太子殿下趕到了。

  剛才因女皇陛下射落歸雁而引起的激動已然平息,眾臣子們又自顧自地馳騁追逐去了,只有太子月晨曦殿下靜靜陪在女皇身旁。

  獨孤澈也翻身上馬,看太子殿下牽著上弦的馬走遠幾步,他也知趣地原地不動,不去打攪他們。

  然而,他發覺很尷尬的是,如果說眼睛不想看,還可以閉上不看,這耳朵卻由不得他想不聽就能不聽。他自幼經歷過種種匪夷所思的背叛暗殺,眼力也好,耳力也罷,都好過常人甚多,此時上弦和太子殿下的談話,他就算想不聽,也由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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