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後宮之絕色傾城 | 上頁 下頁
五九


  「弦兒不喜歡菊花?」

  他微笑,不答反問,眸中波光瀲灩,讓她不由自主地呼吸一緊。

  因為要問他話,上弦才抬頭來看他。如今,她本來只是微微發燙的臉頰,已然紅得像要滴出血來。她趕緊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只感覺到他踏前半步來拉她的手,人就已經陷入他懷中。

  「若是不喜歡,便讓他們改種別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湊這麼近,氣息吐在她耳朵上,好癢。

  上弦扭頭,把一隻耳朵藏進他懷裡,卻把臉露了出來,正對著那一片菊花。此時紅日已然西斜,花也好葉也罷,都攏著一層薄薄的淡金色,分不清是為了這片灑著細碎金色的花海,還是融融的陽光,在他懷裡,她,是溫暖的。

  本來,他是想親親她的。見她紅著臉,對著那一湖的花發呆,心中忽然柔軟,便順著她的目光,靜靜凝視眼前的如錦繁花。

  就這樣溫存片刻……

  懷中的她突然輕輕地說了一句:「殿下若是喜歡菊花,就種菊花吧,不必改別的了。」

  默然聞言有些想笑,這個小東西,勤儉克制是不是已經有點走火入魔了?菊花待秋季一過,自然是要換上別的花的,禁宮之中難道還能缺了幾叢花不成?

  轉念一想,忽有所悟,其實什麼花也好吧,她最喜歡的,始終是原本養在湖中的金色鯉魚。

  還記得她小時候,總是纏著他陪她來湖邊喂魚,別人喂魚也就喂魚,她老是趴在橋上又伸手到水中,想摸摸它們,身子往前探,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要掉進水裡。每次把她從橋上拉起來,費盡心力哄她離開,暗自決定再也不帶她來了,她總是有辦法又撒嬌耍賴,讓他隨她來。

  所以,當日聽林無語說什麼她有水難之相,今年當避水,管他是當真會相面,還是在妖言惑眾,這種事寧可信其有,回宮之後,立即就下令要人把這湖給排幹。

  如今宮裡別說湖了,便是水井也都加蓋上鎖,連禦膳房裡原本用來盛水的大缸,都換成了小缸,各宮室外為便於滅火而儲水的缸中,也把水都換成了沙。

  這幾月,就連她要沐浴,他也都很小心。

  「弦兒要是喜歡魚,等過完年,再讓他們把水放上,養魚好不好?」

  話出了口才驚覺要糟,他,又受了她的蠱惑,說了不該說的話。

  還來不及懊悔,便見她驚喜抬頭,臉紅紅地瞧著自己。

  罷了,她喜歡,且由她去吧,以後小心守住她便是。

  從御花園中回來,便送她去太廟行齋戒。

  「殿下,陛下要在這太廟中齋戒,請殿下回避。」

  剛一走進,便有禮官擋住他的去路。

  「你們先退下吧,孤隨後便告退,不會打攪陛下清休。」

  別的禮官聞言都退下了,唯獨進言的那一位,並不退下,只是靜靜站在一旁。看來,不把他攆走,是不會甘休的。

  蕭默然覺得很有趣,敢駁他的意思,這個小小的禮官,實在是有意思。

  「殿下請先回吧,朕獨自在此反省,無須殿下多作陪伴了。」

  看她眼中有一點擔心,他心神一蕩。她,很擔心又有外臣來罵他跋扈吧。

  其實,那些手下敗將們想說什麼說什麼,他自己是不會去在意的,何況,若他真的要跋扈,又有幾個人敢說什麼?可是,她會在意,他,捨不得讓她不開心。

  當即告退。

  臨去之前再看一眼那斂眉肅目,垂首侍立一旁的禮官。

  這人容貌並無出眾之處,臉頰瘦削,額頭已依稀有些紋路,官帽之下的兩鬢,閃現幾絲銀光,總也有四十多歲了。天青色的朝服雖然洗得很乾淨,卻實在是有些陳舊了,蕭默然甚至還發現,他官服的袖口不顯眼之處,用同色絲線,繡著一片卷雲,想是磨破之處打的補丁。不過,他的站姿倒是十分俊秀挺拔。

  他向外走去,聽到背後上弦的聲音問起:「卿叫什麼名字?怎麼朕從來沒有見過卿?」

  「臣厲制年,元隆八年進士,一直外派,前年才調回京城在太廟任事,是以陛下沒有見過臣。」

  「原來是母皇賜的進士,難怪朕不識……」

  連他的意思也敢當面反駁,這個人也不知是得罪了多少人,才會從地方調回京城,被編排到太廟裡來,做一個薪俸微薄、毫無油水可撈的小小禮官。

  不過,這種說得好聽叫耿直,說得難聽叫愚頑的人,正是她會喜歡的吧。如今可以面聖,看來是有機會時來運轉了。

  厲制年嗎?若真的是耿直也就罷了,如果,給他查到只是在她面前逢場作戲的話……

  其實,要讓一個人這輩子翻不得身,辦法是很多的。

  夜裡,看她用完晚膳沐浴更衣,然後靜坐。

  站在梁上,看她乖乖坐著看書,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會再有為她藏在梁上的一天。

  那時她不聽話,沒有辦法,就讓她在太廟裡餓著肚子罰跪。

  要罰她,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他自己也始終沒想明白,當初究竟是在罰她,還是在罰他自己。

  把她送進太廟,吩咐人嚴加照管,始終還是不安。夜裡她會餓,會冷,會怕,總之是……讓他放心不下。

  暗暗潛進來,藏在梁上,本想看一眼她是否安好便回宮去,哪知道看見她……

  最開始,她的確是規規矩矩地跪著,只是,沒過多久,見四下無人,便自然地改成了坐在地上。坐了一會兒,又聽見她低聲地嘰咕著什麼先祖莫怪,把手伸向了擺在案上的祭品。

  祭品自然有糕點瓜果,她肚子餓了……這也是情有可原。

  起先,還有點顧忌。只是取了一塊糕餅,狼吞虎嚥地囫圇送下。

  吃完之後,對著盤子看了老半天,似乎突然想到什麼,重新排了排盤子裡的點心,讓人看不出來少了一塊。

  排完之後,她大約安心了,就放心大膽地去拿別的盤子裡的東西,如法炮製。到最後,居然飽極而倦,四周圍看一看,小心地將供案上的祭品禮器搬下來放在地上,一把扯下上面的絨質桌布,往身上一裹,倒地睡去。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無聲地笑了,有一點點感歎,那個時候的她,是很有一些小狡猾的。等第二天清晨再去看,桌布也好祭品也罷自然都恢復如常,她也是跪得一本正經,甚至還裝出跪得太久,不能站立的樣子。若非親眼看她睡了一夜,說不準就被她矇騙過去。

  看她專心致志地看書,即使在獨處之時,依然端坐不失帝王風範的身影。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

  她一直倔強,說不服她的時候,寧可受罰,也絕不認錯。所以,便常常得受罰。若是不當這個女皇,都可由她去,他自能護她周全。可是,她即位為皇,便不能再由著她任性,她不服,就罰到她服為止。

  可惜,他當時很頭痛的,罰她似乎沒有任何作用,打也打了,餓也餓了,跪也跪了,她該如何還是如何。

  直到有一次,她又犯了錯,不知怎的,被晨曦知道了,跑到東宮來替她求情。他只是隨口說一句,再不認錯,兩個人一起罰。沒想到,她立時就認了,從此再也沒有重犯過。

  也就是那時起,他知道了,晨曦是她的死穴。只要說出晨曦的名字,她就會屈服。

  然後,她就開始變了……變得越來越像一位女皇,越來越不像他的弦兒。

  當初,是做錯了嗎?問這一句,如今已沒有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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