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後宮之絕色傾城 | 上頁 下頁
四三


  修史,那前朝史什麼時候修不得?為什麼偏偏要在蕭默然弄權之時去修?如果說他是真的怕了蕭默然,那也就罷了。可是,他乃是大學士林懷安,是母皇的恩師,是運籌帷幄幫母皇排除萬難,終於將分治兩百餘年的南北月尚統一起來的林懷安,怎麼可能會鬥不過一介番王的蕭默然?就算別的事他不管,當年蕭默然送她上戰場,他為什麼竟然也沒有任何反應?

  原來,林先生他是想,想讓她長大。原來,連他也覺得應該送她到戰場上去歷練。原來……難怪他今天這樣高興。

  只是,她做得真的很好嗎?這個疑問憋在她胸口已經很久了,她一直都找不到人來問。問蕭默然,那當然是不可以的,問晨曦、依依他們,也是不行的。她一直在他們面前裝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如果讓他們知道,其實她根本不確定自己做得對不對,那……只是白白增加他們的擔心而已。

  「先生,朕真的做對了嗎?」

  這句話也只能問林先生而已,除了他,誰也回答不了。

  林懷安還是微微地笑著,說:「陛下自己以為呢?」

  上弦早料到他不會輕易地回答,一定會讓她自己想,他從來都是這樣的。她只好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先生,您以前教給朕的那些,和竟王殿下他教的,很不一樣啊。」

  「那陛下覺得誰教得對呢?」

  他還是沒有正面回答,微笑著又將問題拋回給她。

  其實,她覺得他們教的都不對。雖然這樣想很失禮,但是,她真的是這樣覺得的。

  「先生,朕覺得先生和竟王殿下教的都不對。」

  林先生臉上的微笑蕩漾開來,竟然是鼓勵她接著講下去的意思。

  「先生以前教朕,要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交朋友或許還可說非君子不可,講到治國用人,卻實在是做不到非君子不用。竟王殿下教朕帝王之術,要朕以勢馭人,要朕使用非常手段,使人崇拜,使人懼怕。只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卻不是可以隨意驅使,隨意恐嚇的。」

  說到這裡,上弦停了一下,仔細想了想,接著說:「那些可以驅使,會盲目崇拜,沒有主見的人,朕將他們留在朝中又有何用?」

  「哦,那什麼樣的人才算有用呢?」林先生笑著問。

  他的微笑給了上弦信心,上弦接著說:「德才兼備者,可用。有德無才者,可用,但需要找人説明他。有才無德者可用,但需要找人監督他。還有……」她有些躊躇,但終於還是說了,「月尚的臣子並非朕的家臣,只對朕一人忠心是不行的。朕是凡人,縱然竭盡全力,卻總有錯的時候,總有不明白的時候,如果臣子們看著朕錯,也不反駁朕,只是照著朕的旨意執行,月尚危矣。」

  上弦還是第一次對人說心中的這些想法,說完之後,臉有些紅。她大言不慚,批駁林先生和蕭默然的不是,其實心裡還是心虛的。

  林懷安聽完她的話,沒有做聲,靜靜地看了她半晌,看得上弦越發地心虛起來。

  就在她開始沮喪的時候,林懷安輕輕地歎了口氣:「陛下,你真是已經長大了。」

  他凝視上弦,停了一下,上弦知道他話還沒說完,也不著急,只是靜靜地等他說下去。

  「臣以前教陛下的,並非為君之道,乃是為臣之道。」

  上弦聽了這句話,就想起來了,當時,父皇主張立晨曦為儲君,母皇雖然沒有同意,卻也沒有明顯地表示反對,所有人都以為會是晨曦繼位。後來,她被立為儲君以後,改成由蕭默然授課,林先生的確是沒有機會教她為君之道。

  「竟王殿下乃不世之才,只是他遭逢國難家變,行事言語難免偏頗,能看出我二人之所短,陛下果然是長大了。」

  她長大了,這句話他今天已經說了三遍,上弦突然發覺,林先生那讓人總也看不出年紀的雙眼,除了溫柔慈祥,依稀有些蒼茫落寞。

  林懷安看著御座上為他的落寞眼神微微有些失神的上弦,心中感慨。

  泓兒,你是對的,你的弦兒的確能成為盛世明君。你要為師幫你辦的事,能辦的如今都已辦妥,再來,就看弦兒她自己的了。

  該說的話都已說完,林懷安告辭離去。

  林懷安離去以後,晨曦才回到瓊華殿。

  「姐姐,你很高興?林先生今天誇你了嗎?」

  「嗯。」

  親政了這麼多日以來,她第一次這樣輕鬆。

  這些日子裡,她照著自己的想法行事,和以前林先生蕭默然教的都不一樣,究竟是對或不對,其實她一直是有懷疑的。如今,終於有人明明白白地對她說,做得不錯。她當然是高興的。

  她很清楚自己年紀輕,經驗淺薄,事事都要仔細斟酌,因為干係重大,不容有失。可是,很多事情,她的決定究竟是錯是對,並不是馬上就能看出來的。好比她對蕭默然的舊黨不予追究,本意雖然是想收歸己用,然而,若是照著蕭默然以前教她的,當然是要儘快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林先生以前也教她要親近君子,只是朝堂之上,哪來的那麼多君子?若真是照著林先生教的去做,如今她大約已經是孤家寡人了。

  她照著自己的意思做,始終不知道對不對,如今,有人認可,她一直懸著的心,終於可以落下來了。以後的事,只管見招拆招便是。雖然,今天以前,她一直也是這樣應對的。

  晨曦見她開心,也很高興,說:「姐姐,就算過些日子,我去了戰場,朝中有林先生在,你也不會孤掌難鳴的。」

  又說到他要走的事了,她心中一慟,強自鎮定下來。

  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想讓他能變得更強,她就一定要捨得。

  望定他,強迫自己微笑:「晨曦,你只管去,朝中的事我自有道理,不必擔心。」

  這是她第一次這般坦然地說出這樣的話,晨曦的臉霎時陽光明媚。

  冷不防被他摟進懷裡,聽他在耳邊輕聲說:「姐姐,你放心,我會好好地回來,絕不讓自己受傷。」

  被他摟進懷裡,可以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聲,她突然覺得一陣惶恐。她……已長大了,不該和他這麼親密的。他的氣息在撩撥她的耳廓,她的腦子亂成一片,不應該,不應該……

  他說完了話,還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這才放開了她。

  他的親吻讓她更混亂,他們以前都是這樣的啊,為什麼,為什麼今天她這樣不自在?

  她的惶恐,她的混亂,都被晨曦看在眼裡。

  蕭默然啊蕭默然,如果你以為成了親,行了周公之禮,你就勝券在握,那就大錯特錯了。如果你以為我去了戰場,你就有了可乘之機,就更是錯得離譜。你想要什麼,我很清楚,可是,我想要什麼,你真的知道嗎?

  這一刻,他看上弦的眼神,不是弟弟看姐姐的眼神,不是他一貫的溫柔,不是……

  如果上弦看清了他此時的眼神,也許……

  可惜,一瞬間,他的眼神就恢復到平常的溫柔,而她,尚在混亂中,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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