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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喜月堅持了數日之後,終於放棄用眼神對我的無聲討伐,也不再跟我念叨皇上今天翻了哪個的牌子、昨天宿在某某宮中等廢話,重新一如既往地拾起她的老母雞職責,管頭又管腳,整天把我當成填鴨在喂。算著日子,這個孩子大概會在除夕前後出生,於是小棉襖小棉褲小繈褓之類的東西又都要開始做起來。

  太醫每天例行來請次脈,後宮裡孕婦最大,太后那份關切恨不得讓太醫就住在永壽宮裡——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怎麼說太醫也是帶把的,和太監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這個差,卻差得非常關鍵。

  這個太醫姓李,名字叫做李成蹊。說起來,他被安排來專給我請脈安胎,而我又知道他的名字來歷,真是偶然的事。那還是剛回宮的時候,一次我去太后那裡陪她說話。正好內務府的管事太監來跟太后要求查辦兩名太醫院成員,當然是說他們失責失察瀆職犯罪等等。太后有些猶豫不決,我也是順口人情——當然,可能也有些別的原因,不過當時並沒想那麼多,純粹是覺得這種治不好病就要殺太醫的習慣實在不怎麼樣。

  這個倒黴的李成蹊太醫,就是當時那兩人中的一個,因為我的順水人情,沒受什麼大處分,被罰俸降級之後還是保留了職務。

  後來胡太醫過永壽宮來請脈的時候,他也跟著一起過來,向我道謝。我看著下面跪的這個人簡直有點摸不著頭腦,然後他自己把話一說,我才想起來是有這麼回事兒。對我來說事情無足輕重,但是對他來說結果就大不相同了。

  太醫院的太醫們多數都是家傳手藝,和滿族子弟當兵一樣,老子當兵兒子也接著當兵。這些太醫的祖輩當太醫,兒子孫子也接著當太醫的居多,而且各人也都有特長,並不像我在前世看的電視劇裡那點認識——似乎太醫們是內外兼修什麼病都會看都能看都看得好……

  這位李成蹊太醫當時並不是負責給四阿哥看病的主要成員,是因為前一個太醫診斷不了,他又被拉出來的。而他被派去診治四阿哥的時候,那小孩兒已經處於彌留之際了,所以治不好的責任也確實不在他,而他的專長就是婦產和兒科了。所以瞭解到這些情況,又讓他請過幾次脈之後,就固定由他每天到我這裡來報到。李太醫也算熟門熟路了,上次來還給玄燁帶了一隻草編的蚱蜢,弄得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嬌氣包大驚小怪到處現寶。

  喜月打起簾子,李太醫進來之後先打千請安,然後上來請脈。他專業素養不錯,從搭脈的手勢和分寸就看得出來,手裡的確是有活兒。

  「如何?」

  「很平順。娘娘無須擔心,龍胎脈息強而均勻,八成是個皇阿哥。」他的頭半垂著,眼睛瞅著地下。

  我感喟,「我倒希望是個格格……順心聽話才好。」

  第二十六章 得不到和要失去

  這個人……好吧,她比以前懂事了一點,但也只有一點而已!沒有更多了!還是一樣不會看人臉色不懂得進退分寸!

  他很會說話,「娘娘定會心想事成。」

  我笑,「那還要李太醫多多費心。」

  「娘娘有閒暇可以多曬曬太陽,趁現在還走得動,多走動一下。」

  我點頭,「知道了。」

  我的常識比一般人豐富,因為我來自一個比這裡豐富多彩的地方。

  他坐到旁邊,喜月研墨鋪好了紙,他提筆寫養身的補方。我看看自己的手指,指甲不知不覺又長了,記得才修過不久……也許是因為懷孕的關係,所以比平時長得快。和其他女人不一樣,我的指甲不留,不染,也不喜歡拿套子罩起,既不見得好看,也不方便,要是留著長指甲,想摸玄燁還怕會抓傷他呢。

  「李太醫有幾個孩子了?」

  他的筆像是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往下寫,「有一個女孩兒。」

  我點下頭,「女孩兒好,將來也會照顧幼弟小妹。」

  等他出去了,我看他寫的那張藥單子的時候,喜月小聲說:「娘娘……」

  「嗯?」

  「李太醫的妻女啊……」

  我抬起頭來,喜月看看我,挺為難地說:「……聽說都不在了。」

  我愣了一下,手裡的信紙飄啊飄地落到地上。

  喜月趕緊彎腰去拾,一邊又安慰我,「娘娘別往心裡去,我也就是聽別人說的,興許是以訛傳訛……」

  我想大概不是。

  「是怎麼去的?」

  喜月想了下,「這個倒沒聽仔細,好像是夜間起了火吧。」

  看來閒話家常也不是安全話題,沒準兒就會一腳踩到別人的痛處。

  秋天人也容易瞌睡,並不比春天強到哪裡去。我看著喜月指揮兩個小太監在外面擦欄杆抬花盆。永壽宮現在很像以前的側宮了,沒人來,也沒人出去。除了每天早晚去太后那裡轉轉,我都待在這裡並不出去。

  喜月說:「娘娘,淑妃娘娘來了。」

  有點昏昏沉沉的,然後忽然睜開眼。

  咦?我扶著椅子,想坐起來,但是一下子渾身都使不上勁兒。

  她來幹嗎?現在她老實得多了,教訓也不是白挨的。總不會又老毛病復發,跑來來奚落我吧?

  但是事情就是這樣,現代人再討厭工作也要賺錢,在這個地方你再討厭這個人也得應酬。

  我很費力地爬起來,把扣子扣好去見人。淑妃的臉色很不好,進來的時候連個假笑都沒有。她坐下來,喜月捧茶進來,然後站在我旁邊像個護法金剛。

  淑妃抽出帕子,撣撣前襟,又摸摸鬢邊的珠花,就是不開尊口。

  好不容易等到她開腔了,又開始說天氣。

  MYGOD!這位小姐轉性轉得真徹底。以前像個炮仗,現在……現在像個濕了水的炮仗!

  她東拉西扯了半天,終於扯回正題,「今天景福宮那位也去慈甯宮請安了。」

  我今早沒有去,因為太后說這幾天落霜了,早起讓我不用去。

  「是嗎?她氣色好嗎?」

  淑妃說:「又瘦了點,不過臉色好得很。」一臉鐵青的樣子,像是恨不得把嘴裡念著的那個女人咬成兩段。

  看看,這就是後宮,誰當寵就變成所有人的敵人。想必以前她們說起我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狠法吧?想起來都覺得背上發涼,很後怕。

  「她去皇后那裡請安的時候,皇后還對她很是客氣。不過太后可就不客氣了,她跪了半天太后也沒有答理她,得有小半個時辰,出來進去的人都看見她在那裡。」淑妃話裡的幸災樂禍意味很濃。我相信她很開心,不過我並不想和她分享這開心。

  而且我很奇怪,她為什麼來找我分享這樂子?我和她……雖然還有名義上的親戚關係,但是比仇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而且更奇怪的是,那天不過是個開頭,後來她時時來,有時候一天會來兩三趟,我起初是想她或許是來打探動靜的,但是時日長了,也總不能老繃著臉。有天去太后那裡請安的時候,在慈甯宮門口遇到她,她還過來要扶我,嚇得喜月急忙說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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