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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行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好了。」他吩咐,「孫長圓,你去給娘娘備一份兒禮去,別備得太薄了讓娘娘給人笑話。」

  誰笑話啊?也就你敢吧?

  孫長圓點頭答應,又請示我,「不知娘娘想……」

  我說:「什麼安全妥當備什麼,務必不招麻煩不惹閒話。」

  我的難題可以丟給皇帝,皇帝又可以丟給他的萬能總管。

  孫長圓露出笑容,不是無良心那種諂媚的笑容,而是一種通透練達的、讓人覺得舒服的笑容,「是。娘娘就請放心,奴才一定給備得妥當,明天是不是讓小術他們一起伺候娘娘過去景福宮?」

  這人點頭知尾,實在讓人舒服。我都想挖皇帝牆角,把他弄到我永壽宮來當管事了。

  為了穩妥起見——我可不想再出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某貴人因我而摔倒的事故,洗三那天我站得遠遠的,孫長圓替我準備的是一副金鐲子,成色挺足,分量挺沉,別說落地三天的孩子戴不了,就是三歲戴我看也綽綽有餘。腳鈴鐺一副,也是金圈,不過鈴鐺應該是銀的,個頭兒老大掂著特沉。這種東西也就擱在箱子裡有用,其他用處是沒有。不錯不錯,這種禮物既拿得出手,又比較安全。送衣服鞋襪保不齊回頭人家就能在裡面搜出錐子刺針蟲子毒粉什麼的,這些清宮戲裡可都有的演。

  別人也有送香包荷包的,有送衣服的,有送斗篷帽子的,還有送文房四寶的,都不算名貴,遠不如玄燁洗三時候的盛況。而且水盆裡丟的洗三錢也明顯不多。最顯眼的就是孫長圓差來的小術子代我丟的金餅子。

  太后沒有親自來,差人送來的禮,倒是和當時送玄燁的一樣,也是赤金點翠鑲珠的長命鎖。我猜太后是不是早就備了一匣子這樣的長命鎖,生一個孫子送一個呢?眼看大小樣式鑲嵌什麼的都一樣,真像是批量生產出來的。

  不過玄燁洗三的那個時候,雖然我沒能起身來看,但太后和順治是都來了的。現在這兩位重量級人物是一個也沒有到。後宮裡的人當然很會看風向,有的來是沖著皇后的面子,有的是品級不太高所以必須得過來。

  皇后送的也是金飾,還有衣服什麼的。皇后身邊的宮女特別強調說,這衣服上的繡花可是皇后娘娘親手挑的花樣子呢,小阿哥一定福澤綿長。屋裡人聽了,自然要掙扎起來謝皇后的恩。皇后又急忙說不用多禮,保養要緊。雲貴人到底是起來了,皇后又急忙讓人扶回炕上去。後宮永遠不愁沒戲看,眼前這一副妻賢妾恭如同姐妹的景象,戲臺上的旦角青衣小女子們,哪能演得如皇后和雲貴人這般好?

  洗三的嬤嬤抱著孩子跟念經似的嘮叨,撩水,等儀式一結束,大家也就都散了。孫長圓跟著一塊兒出來,我向他點頭笑笑,「今天有勞孫公公了,是不是耽誤你的正事了?」

  他低頭賠笑,「娘娘說笑了,伺候主子就是奴才的正事。」

  「嗯,大家也都辛苦了。」我點個頭,喜月走過來,拿了一個小封包遞給他,孫長圓堅辭不收。

  別的妃嬪一定沒少塞他紅包,我卻一次也沒有塞過。不過皇宮裡就是這樣一個地方。你不去塞別人紅包的時候,別人就會想倒過來塞給你。比如今天備的這個禮,當然花的不是他的錢,不過人家是花了心思又來跑了腿兒的,我怎麼也得表示表示,孫長圓收不收,反正我的人情是做到了。唉,擱在以前我哪懂這些,都是一點點學一點點看會的。

  「好吧,回頭我跟皇上說,今天的禮送得很合適。」

  「這是奴才的本分。」

  他跟我到永壽宮門口,然後回乾清宮去當他的差。我扶著喜月的手進了永壽宮,先去看玄燁。我擔心種牛痘可能出現的不良反應,這小子一點兒也沒有,孫嬤嬤拿著小老虎在前頭引,玄燁趴在床上往前挪動。天氣熱起來,他穿著大紅的軟綢褲褂,腦門兒上的頭髮綁著小紅繩,露著肉乎乎的帶著渦渦的小屁股,簡直像條肉蟲子一樣在那裡蠕動。我進去的時候他聽見了動靜,回頭一瞧,馬上拋棄了老虎的誘惑,伸著兩條胖藕似的胳膊要我抱。真是可愛得讓人想狠狠咬一口啊!

  孫嬤嬤請個安,問:「娘娘回來啦?外頭想是很熱,額上都有汗了。」

  「嗯,走路走得有點熱。」

  喜福過來替我解開扣子,拿一件在屋裡常穿的棉綢無領旗裝過來給我換上。玄燁已經揪走我不知道幾朵絨花了,似乎他對這毛茸茸的、造型多變色彩豔麗的東西有偏愛,搖籃的小枕頭邊上還放著好幾朵呢。

  這會兒他手裡拿著一朵有點雪青色的絨絹花,又咧開長著小玉米牙的嘴巴傻笑。雖然這會兒的小孩子喜歡色彩鮮豔的玩具,可是小老虎小布獸的顏色也很鮮豔的啊,他怎麼就對搶我的頭花這麼有興趣呢?

  「你將來可別變成賈寶玉那樣的脂粉之徒啊,小笨笨。」我用鼻尖去蹭他的脖子,可能覺得又癢又有趣,玄燁笑得咯咯有聲。

  喜福抱著幾個布偶過來——嗯,後宮女子手藝好的多得是,我永壽宮裡的人才也挺強,我畫的哆啦A夢、史努比以及KITTY貓,都做得活靈活現跟正版差不了多少——不過穿長袍馬褂和著旗裝梳旗頭的KITTY貓……呃,這也算是入境隨俗了。孫嬤嬤拿著一個穿紅兜兜的KITTY貓逗著玄燁玩兒,這小子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可是抓著頭花的手卻依然不鬆開。

  「今天都吃什麼了?」

  「吃得可不少呢。」孫嬤嬤彙報,除了喂一次奶之外還吃了半個雞蛋,喝了奶糊糊和攪好的菜糊糊。我摸摸小傢伙兒的胃,的確是鼓鼓的。

  我滿意地嘀咕,「早晚吃成隻小豬。」

  終於有點兒理解大多數媽媽的心理,第一關心的都是吃得多嗎?穿得厚嗎?只是吃飽穿暖了,就先放下一大半的心事——原來天下的媽媽都一樣,和辛勤築巢,然後辛苦叼食哺小鳥的老鳥沒有分別。

  我抱了一會兒把他還給乳母,喜月給我端茶過來。

  「娘娘,看皇后娘娘的意思,和雲貴人倒很和睦啊。」

  我點點頭,「皇后娘娘和誰都挺和睦的。」

  喜月含蓄地說:「冊封之前倒是看不出來,皇后娘娘做事情這麼周到細密。」

  不要緊。皇后再周到也比不上太后,再細密她也是兒媳婦。在這個時代,「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絕不只是一句空話而已。不然我們天天早上到慈甯宮去請安立規矩是閑著沒事兒去散步的嗎?後宮裡找不出來一個懶女人,誰也不可能一覺睡到大天光——沒人有懶的資格,就連已經熬成了太后的孝莊也不例外。

  皇后當然不願意只做太后的應聲蟲。不過皇后和皇太后,雖然只差一個字,可是權勢卻差得遠了。內務府在太後手裡,大家的工資、待遇一切都來自於她。皇后當然也有發言權,但是……發言權不等於決策權。而且順治不親近她,每個月除了額定的兩天,和她再見面說話或是去找她的次數絕不會多於三個手指頭。她穿著皇后的衣服,戴著重重的頭飾坐冷板凳……這也是以前靜妃曾經體會過的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太后一直都是不慌不忙、遊刃有餘地坐在慈甯宮裡,她經過多少大風大浪,後宮裡的這些小波瀾對她來說不過是毛毛雨。

  皇后也許遲早會明白,攤上如此精明強悍、成為清初一代輔政皇太后甚至太皇太后的長命婆婆,她所能做的事,最好還是當只聽話的應聲蟲。

  「娘娘,哪有貓長成這樣子的……」喜福一邊給KITTY貓換上另一套新裝一邊笑。

  雖然大家一開始都覺得怪異,但是KITTY貓的可愛以及可以百變的造型,還是令永壽宮上上下下都迷上了玄燁的玩具。KITTY小姐明顯又比KITTY先生來得吃香,因為女娃娃打扮的餘地總是更大。

  這套新裝居然和我這套新做的正在試尺寸的衣裳是一個料子的——八成喜福把沒用完的邊角料拿去了,貓頭上戴的儼然也是和我一樣的絨線花。我笑著說:「這是誰做的?真胡鬧。」

  喜福連忙說:「可不是我,我只是把剩的料子拿過去,誰曉得她們誰做的。」

  換了新衣的KITTY立在桌上,剛進門的順治立刻被吸引了視線,看著那娃娃又看看我,哈哈笑出聲來。

  「這是誰做的?你做的?」

  我揮揮手,「你也知道我手笨哪。再說,我要做也不能做自己,我應該做一個穿明黃袍子戴九龍冠的,想捏的時候就捏,想揍的時候就揍。」

  順治揮手屏退其他人,然後熟練地抱著我,「我就知道你心狠手辣。」

  「嗯,怕不怕?」我做出九陰白骨爪的招牌動作,他配合地喊:「朕好怕啊,你不要過來……」

  「嘿嘿嘿嘿。」我獰笑,然後化戾氣為祥和,替他解扣子換衣服。

  「你今天過去了?」他沒說過去哪兒,反正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去了。」他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我拿了一件鴉青面的紗坎肩給他換上,脫下來的衣服先搭在一邊。順治拿了那個KITTY貓娃娃在手裡捏來捏去,一邊捏一邊用得意的眼神兒瞟我。我又想笑,又覺得奇怪,「不知道是誰拿這個邊角料子做的,真搞怪。」

  順治說:「玄燁可醒著?我去看看他。」

  我看他拿著那個娃娃要過去,不知道為什麼胸口一跳,忽然出聲說:「那個先別拿過去。」

  他回過頭來,「怎麼?」

  我說:「他一見肯定要扯,八成會扯壞。這個做得比其他的精緻,我還捨不得呢。」

  順治哈哈笑著說:「沒見你這當額娘的,還跟兒子爭東爭西。」話是這麼說,他還是放下了那只KITTY貓,外面宮女打起竹簾,他移步出了屋。

  我過來拿著那個KITTY娃娃看。娃娃是用白棉綢做的,但是做得比前幾個更精緻。身上穿的衣裳也同樣精緻,領扣系絆,滾邊繡花,一樣不缺。

  我也不知道剛才是怎麼想的,反正就是打了個愣,做玩偶這樣的事情,好幾個宮女都很喜歡。

  喜月端茶進來,卻不見順治,順手把茶擱在幾上,笑著說:「不知道是誰這麼搞鬼,做得和娘娘一個樣子。不過三阿哥要是見了,准保喜歡得不得了。」

  我說:「是善蘭做的吧?數她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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