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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我點頭,「那也好,你自己留心點兒,別再吹了風。」

  喜福拿了斗篷跟我一道出了門。慈甯宮自打貴太妃在這裡淹死之後,幾乎所有人都不打花園池塘那裡過了。喜福一進了大門就拉著我往側邊兒繞。我轉過臉看到她嘴唇都白了,低聲安慰,「別害怕。太后的威風在這裡壓著呢,哪裡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了。」

  她一面點頭,一面還是加快了步子,扶著我快步走了過去。

  淑妃和玫妃也來了,還有順治也在。從年夜那天的事情之後,我因為有傷不大出門,還一次也沒和淑妃打過招呼呢。我進去之後,玫妃就站了起來,淑妃坐著一動不動,當我不存在一樣。

  我心裡歎氣,本來也不和睦,現在這個結是越擰越緊了。

  給太后請安,再意思意思給順治也請了安。

  太后問:「三阿哥呢?這兩天吃得怎麼樣?睡得好不好?」

  我說:「都好,誰抱著都說又重了。也很愛睡。現在好像認識人了,聽見我說話的時候,就眼珠子亂轉著找我。」

  太后說:「那是當然的,親額娘和別人就是不一樣。」

  淑妃忽然就站起來,「太后,我們也坐了半日,先回去了。」她這個「我們」,當然是捎著玫妃一起了。這麼一來玫妃也不好再坐,也站起來告辭。

  太后點個頭說:「是了,那就回去吧。啊,蘇嘛,昨天我說把那個東西找出來,你找了沒有?」

  蘇嘛過來說:「早起我親自踩梯子去翻了櫃子,已經找出來了,也包妥了。」

  太后說:「嗯,這個玫妃帶回去吧。」

  玫妃看拿出一個鼓鼓的包袱來,連忙謝太后賞賜,又說:「其實我衣服還有好多沒穿遍的,太后不如留著賞別的姐妹吧。」

  太后說:「不是衣服,是床上的鋪蓋家什,全後宮也就這一套罷了。你拿回去吧。」

  床上的鋪蓋?

  我抬起頭來,包袱紮得並不嚴,裡面大紅的織金閃緞,那料子真是久違了。

  我看看太后,又看看玫妃。

  最後目光和順治的對在了一起。

  玫妃順從地接了包袱,和淑妃一起退了出去。

  太后到底還是拿定了主意。其實玫妃的事兒早就該辦了,一直拖到現在,到底是要給她個說法。我心裡明白,順治卻提了起來,「額娘怎麼想起賞這個東西?」

  太后不緊不慢地說:「遲早也要賞的,賞給誰,我自然心裡有數。」

  順治的氣又上來了,「這也是兒子的事,額娘就不先和我商量一聲?」

  太后鎮定地說:「皇上,這是我們早已經商量過的,難道皇上忘了不成!」

  順治噎了一下沒有說出話。

  我看看太后,又看看順治。

  「可那時與這會兒不同!此一時彼一時……」順治聲音越來越大,我趕緊拉了下他的袖子,「皇上。」

  他看了我一眼,有些勉強地住了嘴。

  我說:「太后的主意無論如何,總是為皇上好。皇上也要想得長遠,想得寬一些。」

  他緊緊抓住我的手,胸口起伏著,滿臉的憤憤不平。但是到底也沒有再說話。

  我看看太后,放柔聲音說:「太后一直是最疼我寵我的,我心裡最清楚。從我一進宮,一直到現在我養著玄燁,哪一件事不是太后護著我、愛著我的?這個名份上頭的事……其實不重要。況且,一個人有幾分胸襟、幾分才幹,就做幾分事業。我現在就已經很好,皇上你不這麼覺得嗎?」

  太后眼睛仿佛有些濕,但是笑容卻欣慰,點頭說:「阿蕾是懂事了。」

  我按著順治緩緩坐回椅子裡去,低聲和他說:「我已經有太多了,有太后,有玄燁,有你……人也不能太貪心太完美了,那老天爺也要妒忌我折我的福的。住在哪裡都無所謂,我現在的日子過得就很開心滿足。」

  他兩隻手一起握著我的手,一句話也沒說。

  我看著他的眼睛,覺得心裡有些燙燙的柔軟,好像打翻了一盆熱熱的水,溫柔的感覺漫溢開來。他的性格其實不像一個皇帝。他不太會權術,不會控制平衡,又熱情衝動。歷史上的他,愛董鄂的時候,也是恨不得把所有能給她的全獻給她。給她住承乾宮,給她最多的賞賜,甚至想給她正妻的地位……

  而這一切現在因為我而改變。他的熱情他的專注,我現在一點兒也不懷疑。

  皇后的位置我並不想要,我剛才說的也全是真心話。

  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但願這樣的平安可以更長久、更穩固,就可以了。

  三月,玫妃立為皇后,授冊寶。

  這期間順治和太后又有一點小摩擦,我當然也是從頭到尾地旁觀參與了。太后早發覺了,只要我在場,她兒子就比較好說話,所以基本上只要有什麼刺頭兒難理的事情,都會把我叫過去——我又不是潤滑油!

  這摩擦是因為淑妃。

  太后很想在玫妃封後的同時,給淑妃加個銜,就是那個惠字,其實這個字在現代人看沒有什麼大不了,也沒實際的用處——又不加多少薪水待遇,但是這個時代的人特別看重這個。據說重要的王公大臣死了以後,為了諡號裡的一個字,活著的人可以吵上大半年不幹正事兒。而順治這次是堅決不幹,不但不想給她加封,還想把她削貶兩級,從正妃降到庶妃,從庶妃降到嬪,整整兩級。太后自然不答應,於是乎,就這麼小點兒事,娘兒倆又開始頂牛。

  順治的心思我明白,他覺得憋屈。而且這傢伙的毛病是眼裡不揉沙子,愛則欲其生,憎則欲其死。看著礙眼的人,能容忍你繼續礙眼已經不錯了,還要給你優待?門兒都沒有!

  其實我的辦法也不是什麼好辦法,就是大家各退一步,和和稀泥打打太極,太后的提議也不提了,順治的想法也就作罷。淑妃還是當她的淑妃,既沒有變成淑惠妃,也沒有降成淑嬪。但是這件事當然也不保密——我就說這宮裡真的沒有什麼別人不知道的秘密,更何況在慈甯宮扯著大嗓門兒議論的事情,所以淑妃本人不可能不知道。莫名其妙,這筆賬又算到了我的頭上,她認為是我從中作梗她才當不成淑惠妃,相見的時候那態度簡直是水火不容,兩眼嗖嗖地射小飛刀子捅我。好吧,反正也不欠這一件,第一次見面時她就對我有敵意,我和她本來也沒有融洽相處的可能性。

  當然生活不是沒有樂趣的。順治居然從一個傳教士那里弄了些咖啡豆來,於是永壽宮的窗戶裡,還偶爾飄出了一陣咖啡香……

  順治雖然對這些東西好奇,可是不代表他很欣賞。

  「一股子糊味兒,有什麼好喝?」

  我笑,「皇上不簡單嘛,還能知道這是一股糊味兒。難道你吃過燒糊的禦膳?」

  他不悅地皺眉看我,「你把朕當什麼人了?朕也不至於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到那個地步!」

  我呵呵笑,往咖啡裡兌牛乳和糖的時候,忽然好像有個什麼想法掠過腦海,但是……沒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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