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祭司的情人 | 上頁 下頁 |
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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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看我一眼,眼睛明亮清澈:「不知道。」 我心一酸,拉了他的手:「我是你哥哥,以後就跟著我吧。」回頭對他一笑,他歡快的咧開嘴。 身後的小木人小小的,冷著那張一直冷著的臉,卻明顯不高興。 我領了他去見父皇,父皇看了他許久硬是沒想起來他是他的兒子。後來讓人查了,才知道是個宮女生的。 父皇想了許久,才想起真有這麼個事,微有赧色,也就同意了八弟以後跟著我的事,並賜了個「意」字。 意,我一直不明白父親是什麼意思。 八弟那時候似乎十分膽小,一直拉著我的手,在我帶他離開時,父皇突然問我一句:「你今兒個打人了?」 我站住腳,恩了一聲。 「為了老八?」 我又嗯一聲。 大殿裡便陷入那最初的寂靜,靜得讓人心慌,我便跪了安要出來。忽然聽到父皇的聲音幽幽的在頭頂上蕩開:「你或許不是心腸軟,不是懦弱,只是很少遇到讓你在乎的東西。」 我怔了怔,帶了意離開。 那是我的父皇,是這個皇朝的帝王,也是我的父親。後來我才知道,他竟然比我自己還要瞭解我。 意很聰明,也很乖巧,他把他的一切都來圍了我轉。 他常常仰起頭,眼睛明亮:「太子哥哥以後會當皇帝吧?那意要好好努力給太子哥哥當大丞相大將軍!」小小年紀,卻豪氣干雲。 他曾經叫我哥哥,被別的皇子聽了罵了一頓,後來就叫我太子哥哥。 我摸著他的頭,像只毛茸茸的貓:「你啊,以後還是給我好好的當個親王吧。」我沒說,其實,他的性格,倒比我適合當皇帝。 太子府的下人很多都怕這個孩子,只因為曾經有個侍女當值的時候不小心睡 著了,灑了滾燙的茶到我手上,燙紅一片。第二日,那侍女便沒了蹤影。 我責問意,他扭著小臉認真的說:「意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太子哥哥的。」我拍拍他的頭無話可說。 小木說,我對意太過寵愛了,他說意無權無勢無法助我登基。我摸著這個孩子的頭說,不是每樣東西都要用值不值得來衡量的,你以後就明白了。 父皇一直等了兩年才開始重視對意的栽培,為他添了幾位師傅,皆是文武出眾之士。父皇說,這個孩子以後或許真的會成為你的一大助力。然後他問我,你可曾想要這個天下。我回答他說,是,因為我想要天下人都能幸福的生活。然後父皇就笑,笑完就歎氣,然後叫我跪安。 意是我第一個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保護的人。幾年後,我遇到了她,第二個,也是我用生命去保護的人。 第一次見她,她就砸了只繡花鞋在我轎子上,咚的一聲,弄得我一愣。然後我出來,看到她趴在閣樓上看我,眉眼彎彎,半個身子都探出來了。初生的陽光找在她臉上,使她看起來有種夢幻的感覺。她對我勾勾手指,努努嘴:「要試試嗎?」我說好啊。 十六副對聯,聯聯透出她的倔強,我微微詫異這樣一個地方這樣一個女子,揮筆間,十六副下聯對在一邊。她站在樓上,手指敲著樓廊:「雖然對得不是很好,不過好歹對出來了,比那群草包強。你上來吧。」 忽然覺得有趣,哪個青樓女子叫自己的恩客草包?不顧身後小木的反感,我又說了一個好啊。再抬頭,她依舊眉眼彎彎的樣子轉身進了里間。她身後的老鴇急得眉頭眼睛全到一堆去了。 進了她的房間,忽然覺得少了什麼。左看右看,她忽然插嘴進來:「看什麼呢,這裡沒有床,因為本姑娘賣藝不賣身。」尋了聲音看去,她脂粉不施,身覆綾羅,斜躺在一張矮塌上,兩隻眼睛瞟著我。 小木冷著臉,她看都不看。 忽然就起了逗弄她的意思:「你憑什麼本事呢?」 她依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搖著手指說:「就憑本姑娘是才貌雙全天下無人能及的傾城第一名伶——蘇小曼!響噹噹的三個字呢。」 我握了拳抵在口邊,才沒能讓那笑聲流出來惹腦這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那一天,我和她聊了許多。她灑脫隨性,靈動驕傲。說到興起,會坐到我腿上來;惹了她不高興,一把將我推開,還附帶瞪我幾眼。弄得我倒左右不是人。 小木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道:「你以為你是誰?」 她馬上鼓了眼睛,步步逼近,一指戳在小木胸口:「再告訴你一遍,本姑娘是才貌雙全天下無人能及的傾城第一名伶——蘇小曼!」惹得一向遇亂不驚的小木一個勁的退。 想了想,還是找了那老鴇雲媽媽,塞了她一大疊銀票,我也沒仔細看到底有多少,只知道她樂得倆眼都瞧不仔細了,連連保證那驕傲的丫頭不會待別的客。臨走,我只說了我姓玉。 回宮跟意說了那好笑的丫頭,意閃著眼睛說要一塊跟去瞧瞧什麼樣的人能把我迷得兩眼彎彎。結果倆一樣驕傲的人差點就把樓拆了。我抱手,小木抱劍站得遠遠的看他倆鬧。 想起那侍女的下場,我叮囑意不可傷了小曼,她不知道我是太子。結果意盯了我半晌,才出聲:「太子哥哥是真的珍惜這個女人吧?如果她出事太子哥哥會怪我對不對?所以意會好好保護她的。」摸了摸他的頭,一時無語。 或者,我真的喜歡上那個女子了吧?生如夏花,燦若朝霞。只是,這樣的美好真的是天家能夠擁抱的嗎? 父皇召見我,朝聖殿並不如金鸞殿那般大,卻讓我覺得無比的空絡。 父皇的聲音如他的身份一般威嚴:「皇兒,你該知道,有一天這天下都是你的,你現在又何必如迷戀一個煙花女子。這樣的女子怎麼配得上你?」 我低著頭,只說了一句:「小曼比誰都乾淨,由裡到外。」 沉默,一直的沉默,我盯著自己的靴子,上面有纏繞的金線紋出龍來。 「你很喜歡她麼?」許久,父皇才問了一句。 我抬頭,對上父皇的眼睛,明顯的看到他一愣:「是!父皇。」父皇若有所思的看向我,點了點頭,揮手讓我退下。 原以為父皇至少默許了我和小曼,欣喜的跑去跟她說我要娶她為妻,卻不想一紙皇恩打碎所有的美夢——父皇竟要她嫁給我最愛的弟弟,多麼可笑的事啊,最愛的女人與最愛的弟弟,這,算什麼? 天下與她之間,我略一猶豫,便跟她遠走天涯。或許當初指著落日的那番宣誓,那句「我要做掌權天下的帝王,帶給萬民福祗……」缺了我也一樣可以,畢竟父皇還有那麼多兒子,可她再驕傲也只有我一個。 只是,我忘了,天下天下,逃到哪裡不都還是天子的腳下? 於是,昏迷一月,重病兩月。僅僅三月,卻是物是人非。她成了他的妻,而我,皇上下旨,生死不得與她相見,否則,死! 死麼?死麼?有何妨?生死相隨啊,如果我死了,你也不會活吧?可是,你現在還活著,叫我如何去死? 意天天來陪我,喂我吃藥,次次欲言又止,只一遍遍的念:「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眼中的悲傷如河流一般蔓延。 「太子哥哥,意不會碰她的。」意掙扎著拉住我的手,搖晃到我頭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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