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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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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滿面通紅,爭辯道:「我婦道人家是不懂,我只知道自己女兒在宮中過得艱難。老爺只知道明哲保身,一味退讓,豈知這不是你退讓了別人就會放過你的。三皇子一出生,咱們家……」 謝鳳閣煩躁地擺擺手。 沈夫人高聲道:「老爺,咱們家可是第一個沒有退路的!」 謝鳳閣怫然:「當年讓女兒入宮的是你,教我被同僚嘲笑貪慕富貴、背信棄義,如今說沒有退路的還是你。早知有今日,你當初又何苦來!」 「是我逼著女兒嗎?」沈夫人淚流滿面,「哪個做娘的捨得把心肝寶貝送到那深宮裡……」 謝遷見母親垂淚,連忙扶了她坐下,又捶背又倒茶。謝鳳閣亦覺尷尬,遂掉頭問兒子:「今日你亦在朝堂上,其中脈絡可曾清楚了?」 謝遷沉思道:「陛下的心意自不用說。但目今兩位皇子俱已及冠,是要有個解決的法子。」 「依你看如何呢?」 謝遷道:「不若……先封王?」 謝鳳閣想了想,微微點頭。 沈夫人亦是見過世面的世家閨秀,心中盤算了一下也就明瞭。同樣是「拖」,這個主意要冠冕堂皇多了。她不覺嗔道:「你既有好主意,朝堂上怎不說出來,也好幫幫你爹。」 謝遷赧顏道:"卻也不是兒子自己想的。原是散朝後聽翰林院的幾個同僚私下嘀咕了幾句。 謝鳳閣苦笑著搖搖頭。然則不管怎樣,有了封王這個想法,奏疏就好寫了。他舒開眉頭寫了兩行字,又道:「夫人先請回吧,遷兒留下來幫我看看文字。」 沈夫人走到門口,忽回頭道:「今日徵王那裡送來了外甥女兒的信箋,說要回來。」 前一陣的忙亂之中,謝遠遙匆匆出嫁了。琴太微還記得舅母的許諾,一得到消息就立刻修書回家,請求探望公主。 「這個節骨眼兒上,她回來做什麼?」謝鳳閣皺眉道,「陛下正不太高興,若更疑心我與西苑那位有牽連,豈不是火上澆油?」 沈夫人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已經回了她。」 謝遷望瞭望父親,又看了看母親,終究沒說什麼。 立儲之議暫時有了結果,皇帝親草了一道詔書,稱皇后賢德康健,有望再生育嫡子,又稱年來皇長子病情漸有起色,為人父者不忍見棄。現長子楊檀、次子楊樗均已至及冠之齡,封康王、福王。詔書既出,群臣中仍有人嘀嘀咕咕,然而總算這是個大家都能勉強接受的結果,一時間徐黨和清流兩邊都沒有人再繼續上書了。皇帝覺得自己是贏了一局,不免心滿意足起來。 只是,康王病弱不能自立,自然是留在宮中依母而居,旁邊又有一個徵王長年住在皇城裡,那麼皇帝也不能叫福王獨個兒之藩去。賢妃也想讓楊樗留在宮中,早晚奉承徐太后膝下。皇帝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便在東華門外指了一所府邸,教福王楊樗搬出皇城去住著。賢妃不敢跟皇帝囉唕,只得求到了徐太后跟前,想讓楊樗學徵王的例子,在西苑分一處宮館居住,只不要離開皇城就行。徐太后聽了笑笑,指點她道:「親王們年少,之藩前暫居東華門外的王府,這乃是我朝舊例,向來沒有什麼不妥當的,你又抱怨什麼?阿楝又不一樣,他是早已就藩的,如今客居在京,才不便另辟府邸,將就住在西苑了。楊樗何必要跟他比?」 賢妃一時還未明白,猶自陳說楊樗是如何捨不得祖母,還有將來徐三小姐出嫁後也跟著移居宮外,服侍太后多有不便…… 「嫁了人就好好服侍她的夫君,回來服侍我做什麼?」徐太后駁道。 賢妃這才覺出太后的不耐煩,嚇得頓時收了聲。 徐太后歎了一口氣,緩緩道:「住在外頭,也有外頭的好處。這深宮裡面除了婦孺就是奴婢,規矩也大,行動也不便宜。楊樗出去之後,該漸漸學著與人應酬往來了,再不必事事由著你替他籌謀。趁著離京之前這幾年多長些見識,結交些人脈,過幾年倘若皇帝真叫他之藩,也不至於措手不及吧……」 賢妃只聽到了「過幾年之藩」這層意思,茫然問道:「母后是說,他還是要走的?」 徐太后見她駑鈍至此,不由得將茶杯蹾在了桌臺上,道:「阿楝在他這個年紀,已有一大群名臣良將肯為他效死了!」 賢妃張了張嘴說不出話,只得諾諾應承,心中卻想著就算有人肯為楊楝效死,也是因為莊敬太子,而楊樗雖然父親是皇帝,卻只有她這個生母把他的生死前途放在心上。徐太后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又冷笑道:「你想那麼多做什麼,身為妃嬪只要服侍好你的主母,便是盡了你的本分。你是皇后的陪嫁丫頭,如今她是倚重你多些,還是倚重麗嬪她們多一些?你再想想,皇后只是阿楝的嬸母,待他何等親切?她是楊樗的正牌嫡母,卻又幾時曾把他放在眼裡?」 賢妃萬萬不敢說這是皇后嫉妒,紅著臉接不上話。 朽木不可雕也。太后心歎道,皇后的嫡子無用,倘若賢妃忠誠于皇后,楊樗入東宮的贏面豈不是又多了二三成?可她竟連這也做不到。 雖則如此,福王的婚事還是有條不紊地走了下去。司禮監草草擬定了一個十來人的名單,供帝后選擇其中出身清白、品性賢德的少女立為福王妃。過場是回回都要走的,都知道真正的王妃人選早已內定,那陪選的十來位少女也許會封為側妃,更大可能是不會與皇家有任何關係。 名單送到皇帝那裡,他翻過來覆過去讀了幾遍,猶自沉吟不定。李彥是個聰明人,瞧這情形便在一旁輕聲道:「此番司禮監征選淑女,只用了將將不過一月時間。倉促間弄上來的人選,許是不如陛下的意?」 皇帝搖了搖頭,似是自嘲地輕聲道:「朕身為一國之君,親生骨肉的婚事,卻做不得主嗎?」 作為皇帝多年貼身內官,李彥瞧著那支晃來晃去不肯落紙的朱砂御筆,便知皇帝又想使用「拖」字訣了。李彥瞧瞧四周皆是自己的心腹,遂上前一步,眯著眼睛笑道:「陛下說笑了,不但福王的婚事是要陛下最後定奪,就連徐三小姐,也盼著陛下給做主呢。」 「怎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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