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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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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司飾用團扇掩了嘴,滿含深意地笑著,湊在她耳邊低聲說:「你表姐從小養在這裡,居然也會迷路。而且這一迷路,居然就碰上了皇帝。你說巧不巧呢?」 李司飾那皺紋重疊的眼角正在波紋蕩漾,透露著深宮老女獨有的酸腐和曖昧。淑妃和皇帝的逸聞,琴太微確是第一次聽到。李司飾是在誘供,莫非琴太微認了就會和淑妃一樣直上青雲——譬如說被賜給徵王?琴太微泛起一陣噁心,略略往後退了一步,淡然道:「媽媽說錯了。淑妃娘娘是謝家的女孩兒,我姓琴。」 李司飾有些不耐煩了:「你確實不同。當初淑妃娘娘和你一般年紀,可不會像你這樣做過的事情還敢嘴硬抵賴。」 琴太微道:「媽媽誤會了,奴婢並不能和淑妃娘娘比什麼。別說不敢嘴硬,連同淑妃娘娘敢做的事,奴婢也一併都不敢做。」 李司飾忽然笑道:「你倒說說,是不敢做什麼事情?」 琴太微心道糟了,一時激憤倒被她繞進去了,她冷靜了一下:「媽媽是要我承認做了什麼事情?」 「你昨日去深柳堂做什麼了?」 這個絕對不能認!她在深柳堂只遇見過徵王和一個隨侍內官。徵王既主動掩飾,必然也不認賬。對方雖然做下圈套,無奈根本沒抓住她到過深柳堂的證據,又能怎樣呢? 她眨了眨眼睛,咬牙道:「深柳堂是什麼地方?」 水晶簾嘩啦一響,又摔在了牆上。太后進來了,端坐在上首,一言不發地盯著琴太微。李司飾望了太后一眼,無奈地搖搖頭。太后心裡卻明鏡一般——琴太微滴水不漏,未免做得太過了!一個十五歲小女孩的算計如何能逃得出她的眼光?她按捺住怒氣,緩緩道:「過來,讓我看看你的手。」 聽到這個「手」字,琴太微心中忽地就亂了。看看自己的手腕,忽然間眼前又浮起了那個雪白的身體,膚光惑人、肌理清晰。她下意識地把手縮回了袖子裡。 她這瞬間的恍惚和隨之而來的紅潮染面,自然逃不出徐太后的眼睛,原是六七分的猜疑,心中也落了個八九分:「你躲什麼?」 她硬著頭皮走到太后近前跪下,把右手遞了上去。太后捏住那只綿軟的手,湊近端詳一回,忽然反手一掌朝琴太微臉上摑去。琴太微猝不及防,被打得頭昏眼花,登時撲倒在地上。 「娘娘仔細手疼。」李司飾忙道。 「偷換韓香。」太后盯著琴太微的臉上的紅痕,悠悠然道,「琴氏和謝氏不愧是詩禮人家,連鑽牆逾穴這種事情都弄得如此風雅。你既已想到如何應對,怎不換身衣裳洗個澡?」 琴太微一時瞠目結舌,慌亂得如同當場被人戳穿了心思一般。 李司飾亦冷笑道:「琴娘子身上的香不尋常,在這宮裡可是獨一份兒呢。」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她漸漸明白了過來,忍著眼淚道,「奴婢衣服上用的香是皇后娘娘賞賜的,請太后明察。」 徐太后懶得再跟她囉唆,掉頭對李司飾道:「那就派個人去問一下皇后,別說是為什麼。」她又指著琴太微道,「先把她關到後面去,不准任何人探看。若坤甯宮有人找,只說安沅留下她了。」 直到中午,坤甯宮那邊才有回話過來,說皇后並不記得有沒有把松窗龍腦香賞賜給宮人,若太后追問,她就叫人查一下賬目。徐太后冷笑一聲,說算了不必再問。 這一日竟連午膳也沒有吃好,徐安沅從射場回來,想來這一上午玩得並不開心,且喋喋不休地抱怨楊樗如何呆笨。太后瞧著她滿面緋紅如玫瑰,不覺哂笑:「笨一點的倒不好?」 「當然不好!」徐安沅惱怒道。 太后瞧著安沅的背影,想著深柳堂的風流公案,心中越發不安起來。 「要不要把程寧叫來問問?昨日他是跟著徵王的。」張純獻策道。 「有什麼用?他一向只聽阿楝的話,打死他也撬不出一個字來的。」太后喃喃道,「——你去問問他吧,就當是聽聽阿楝怎麼個說法。」 問了回來,也說昨日從未見過任何女官。「倒像是串過供一樣。」張純苦笑道。 太后皺眉想了半天,道:「當時……真的只有程寧在旁邊嗎?」 張純會意:「奴婢這就去辦理。」 太后的封鎖毫不奏效,清甯宮亦有乾清宮的耳目。午膳時皇帝就聽見琴太微被拘的消息,心中大感不妙。他撂下手裡的奏疏,徑直往清甯宮去,鑾駕到半路卻又叫回,轉而往坤甯宮來。 「虧得陛下還想得起臣妾來。」皇后從桌案上抬起頭,瞥了皇帝一眼淡淡道。 皇帝一時也無言,只得訥訥道:「淑妃快要臨盆了,我怕這時候弄出亂子驚擾了她。」 楊檀坐在皇后身邊描字,皇帝瞥見那一紙塗鴉便有些好奇。皇長子和皇帝不親,看見皇帝拿他的本子登時慌了,迅速將字帖搶下抱在懷裡,嘴裡咿咿嗚嗚地哭了起來。皇帝被他噴了一臉口水,倍覺尷尬,只得自己舉袖抹了抹臉。皇后摟著楊檀哄了半日,才將那字帖哄了出來,卻也不拿給皇帝看,一把扔在桌上,又對楊檀說:「是什麼好東西非要把著不放?這會兒看將衣裳蹭髒了吧?除了母后誰會給你洗?」 早有內官趕上來,牽了楊檀下去更衣。皇帝硬著頭皮道:「究竟是為什麼事,你這裡可有頭緒?」 「我哪裡知道。」 「人是交給了你的——」 皇后望了皇帝一眼,目光靜如冬日裡的月色。 皇帝不覺垂下頭:「仙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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