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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六


  算時間,蔣敏才此刻應該已經趕到朔方城了。

  昨晚江北兩萬狄軍被木槿打得落花流水,隨即慶南陌不想坐失良機,公然逐殺木槿。但他在追趕木槿之時,主要兵力正被顧湃等所率的蜀軍拖住,隨即蕭以靖所領騎兵趕到,向顧湃問明情況後,以蜀國國主身份告訴不知情的吳兵將士,慶南陌通敵叛國,正是害吳蜀相殘的罪魁禍首。那些晉州將士將信將疑,但到底不敢與蜀軍為敵。

  蕭以靖一邊派人通知晉州和江北大營,一邊趕來追擊慶南陌,並營救木槿。

  慶南陌後來沒能追到櫟樹林,正是因為發覺大隊蜀軍已經逼近。猜到晉州可能回不去了,他立刻向附近狄兵求援。蕭以靖令曹弘率主力去追擊狄軍,自己帶著顧湃和十余名近衛循著素心香尋找木槿。

  如今狄軍先被木槿重創,再被蜀軍追擊,暫時應該顧不上朔方城。蔣敏才率著兩萬多蜀兵,要聯合樓小眠控制住那邊局勢應該不會太困難。

  那麼,離弦去找樓小眠也不會太困難。算行程,快馬一夜便可往返。

  慶南陌此時應該正被打得抱頭鼠竄,再顧不上到這邊來抓木槿了吧?

  蕭以靖迅速將眼前局勢梳理一遍,抬眼看向田烈,「若真能從樓小眠那裡找來一兩顆大歸元丹,能救下公主麼?」

  田烈沉吟道:「未必夠。但能服食一顆,便能多上兩成把握。」

  蕭以靖點頭,「沒有大歸元丹,有兩成把握;服一顆,四成把握;服兩顆,則有六成把握。」

  他忽向她笑了笑,「其實勝算還是蠻大的,我們當然不能放棄,對不對?」

  田烈被他笑得心頭一燙,黑眸愈發灼亮逼人:「國主所言甚是!哪怕只有一成機會,田烈也不會輕言放棄!」

  蕭以靖抱起木槿,走向近衛們剛剛搭好的一處帳篷,「那麼,開始吧!」

  ——田烈說,絕不能輕易放棄那許多的好處——

  許思顏終於趕到了木槿前日紮營的地方。

  吳軍、蜀軍正在各自打掃戰場,救治傷兵。

  蜀軍倒還罷了,晉州將士卻萬分惶惑,聽得皇帝到來,有品階的武官慌忙上前見禮。

  許思顏明知他們也不過是被慶南陌利用,差點和陵東那些將士一樣枉死,只得耐下性子溫言撫慰,依然令他們回晉州駐守,由剛剛從江北大營趕回的張瑉語約束。

  再去問皇后行蹤,卻說是和許從悅一起離去的,正被慶南陌追擊;又說蜀國國主不放心妹妹,已經率兵前去相救了。

  又被蕭以靖搶先了一步!

  許思顏心頭有些發苦,又有些安慰。

  他果然沒看錯,蕭以靖果然疼愛木槿,不管這種「疼愛」裡包含了多少別的意味,在木槿遇到危機的緊要關頭,蕭以靖必定會全力守護她,——就如他會全力守護她一樣。

  當然,他這個夫婿守護得很不好,很不盡職。

  木槿前一晚睡過的帳篷裡,隨身的行囊還在。

  戰場無法與吳宮或翼望山別院相比,衣物和所用器具都極簡單,想來木槿這些日子過得相當辛苦。

  旁邊卻還有個包袱,嬌豔清新的藕色,繡著百子圖案,人物動作神態栩栩如生,極盡精巧之能事。

  許思顏打開看時,眼眶竟是一熱,連心頭都跟著暖和起來。

  裡面是全是嬰兒所用之物,小帽子、小肚兜、小褂子、小鞋襪和小繈褓等樣樣俱全,都是極柔軟的面料,極精緻的針腳,漂亮得讓人愛不釋手。

  往日在瑤光殿,木槿便曾多少次,一邊撫著隆起的腹部,一邊研究那些小小的衣帽,深深的酒窩盛著快要滿了的幸福,每每叫他看得心醉神迷。

  不知離開他後,還能不能笑得那般眉眼彎彎,欣悅怡然?

  帳篷裡尚有依稀的藥味。

  許思顏走到矮幾前,揭開上面的藥罐看時,裡面果然是煎好的藥,卻早就涼了盥。

  他拿旁邊的銀著下去撥了幾撥,一顆心忽然之間便沉了下去。

  是雙倍劑量的安胎藥,她卻根本沒來得及飲服……

  動了胎氣,還在被人追殺瀧?

  「木槿,木槿!」

  他將那裝著嬰兒衣帽的百子包袱匆匆收了,緊緊抱在懷中,轉身奔了出去,「備馬,預備出發!我們……去找皇后!」

  心臟似被人捏在手裡,捏得他一呼一吸都在疼痛,仿佛怎麼也喘不過氣來。

  但目標卻是如此的明確:他必須找到她,守著她,看著他們的孩子出世,看著孩子穿上木槿親手預備的漂亮衣帽。

  片刻後,他已帶著禁衛軍飛奔向斥候所稟報的蜀軍、狄軍對峙的方位。

  蕭以靖有素心蠱可以找到木槿所在的位置,他沒有。

  因為,他許思顏,從未想到過有一天會與他的娘子分離。

  瑤光殿裡,他們不是早就說好的嗎?

  要一生不棄,一世不離……

  ——我不棄你,你棄我腫麼辦——

  櫟樹林裡,帳篷內,田烈終於施針完畢,又叫人想法弄來熱水,替木槿脫下血衣,擦洗了身子,換上臨時找來的乾淨衣衫。

  「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暫時只能這樣了!」

  田烈看著自己治過的病人,眼睛在燭火的照耀下愈發亮得出奇。她拿帕子擦著手,聲音卻依然冷冷淡淡:「公主隨身救急的藥丸倒是帶了不少,剛我找了兩種還算對症的,已經給她服用過了!」

  「哦!」

  蕭以靖坐到木槿身畔,漫不經心般應了一聲。

  青樺卻是眼睛一亮,「這是不是說,又多了幾成得救的把握?」

  「幾成?」田烈認真地掰著手指算了許久,依然平淡無波地回答他,「可以忽略不計吧!」

  「……」

  青樺覺得這女人簡直就是塊會說話的木頭,毫無趣味。——木槿裝傻時也會顯得又呆又木,可跟田烈比起來木得是那樣可愛,簡直多姿多彩,讓跟著她的隨侍都看得胸懷大暢,深感自豪。

  再看一眼如今無聲無息臥在氈毯上的公主,青樺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掉頭奔了出去。

  出去的那一瞬,這昂藏七尺的漢子眼角已有亮晶晶的水跡滑過。

  青樺走遠了,田烈方皺眉道:「我還沒說完呢。雖說效用不是很大,但能讓公主精神好些,說不準就能醒過來了!」

  蕭以靖黑睫一跳,抬起了眼。

  田烈繼續道:「不過醒來也沒用。她已經動了胎氣,這一兩天內必定會生產。沒體力,生不出孩子來還是會死。」

  蕭以靖神色不動,喚道:「田烈。」

  田烈欠身,「國主還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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