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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六


  許思顏身為一國之君,除了江北這邊,還得顧及陳州、寧州;朝中慕容一系的勢力雖被打壓得差不多,但也難保沒幾個不要命的,趁著北境風雨飄搖,又在暗中使壞。

  許思顏在這樣的情形下離京,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再計算冀望山到吳都的行程,吳都到江北的行程,他顯然是一得到消息便已晝夜兼程往這邊趕。

  他的要求也很低,只讓她等他一兩日而已。

  而她私下調動兵馬去干涉軍政大事,本就是逾越了女子的本分。即便在蜀國有父兄寵愛,也不會容許她如此任意妄為。

  于情於理,她都該等許思顏來了再說。

  可計算日子,朔方城這兩三日應該已經斷糧了……

  城內兵寡糧絕,城外強敵環伺,樓小眠抱病在身,能禁得住這樣的內外交困嗎?

  他們必須在這一兩日內前去相援;可她似乎也沒有拒絕許思顏等待一兩天的理由……

  木槿正沉吟之際,那邊忽然又有動靜,然後便聽人高聲稟道:「娘娘,國主遣人來見!」

  蕭以靖?

  她領了蜀國的兵馬出發後,自然得派人通知蕭以靖。

  如今,蕭以靖也派人來了……

  騎了快馬匆匆趕來的人正是蕭以靖的親衛,木槿等人久已相識。

  他與青樺等都熟,向木槿見了禮,便笑著將蕭以靖書信呈上。

  木槿忙藏好玉墜,收起許思顏的信,再接過蕭以靖的信函時,卻只寥寥兩三行字:「遣蔣敏才前去朔方城接應樓相,木槿不許去。愚兄稍後即至。」

  木槿有些懵。

  這兩人居然同時來信,同時表示會來,而且意見出奇的一致:讓她等著,不許去朔方城。

  但蕭以靖總算一語驚醒夢中人。

  果然當局者迷,她居然沒想到,她完全不必親自去朔方城。

  不是缺兵麼,眼前正有三萬精兵;不是缺糧麼,蜀兵自備乾糧,加上後來打劫的,在朔方城撐上一兩個月都不成問題。

  難題迎刃而解。

  當下諸人很快議定,由蔣敏才率主力兵馬和糧草前往朔方城,木槿及其從人則跟隨慶南陌前往晉州。

  木槿原意,許從悅可以跟蔣敏才一起前往朔方城幫照應,省得受她部屬明裡暗裡的白眼,冷不丁還會被痛打一頓,她也幫不了的。

  許從悅也不反駁,只和蔣敏才商議幾句,便見蔣敏才過來商議,卻是認為公主也需要從人護衛,故而留下五千兵馬交許從悅保護木槿,自己帶著主力兵馬徑奔朔方城。

  慶南陌遙遙看一眼跟隨自己前來的五千吳兵,笑道:「也好。我們還需在外歇息一晚,明日才到晉州。臣正擔心兵力不夠,萬一有狄兵得到皇后到來的消息大舉來犯,恐怕應付不來。」

  許從悅笑意優雅,順勢道:「蔣將軍本就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將才,無須我多事跟去。隨我們去晉州的兵馬,到時正好讓蜀國國主帶回去。」

  思及當日吳蜀曾雙雙中計,雖說許思顏派張瑉語過來一查再查,但查來查去前日張瑉語自己都險些搭在裡面了,說不準還有內應未曾清理乾淨,木槿也覺得帶上幾千可靠的兵馬在自己身邊更安心些。

  只要木槿既然不再去見樓小眠,蕭以靖那個親衛的任務便算完成,遂安心趕回去覆命。

  ——或許,再隔兩三天,蕭以靖、許思顏又可以因為木槿而在晉州碰頭了。到時三人坐下好好聊聊,應該沒有解不開的心結。

  木槿又問慶南陌朔方城的消息時,慶南陌果然知之甚悉,連其來歷、地理、內部構架以及外面狄兵大致情形都能如數家珍。

  但問起如今裡面守衛情形,卻是一片茫然。

  他道:「隱隱聽說是樓相過去了,但那邊緊臨代郡,狄軍眾多,不時來犯。我這邊兵馬不足,暫時僅足自保,一直未能和他聯繫。」

  木槿更加納悶。

  許思顏再任性,也不可能為吃醋把邊防大事置諸腦後。

  若是慶南陌這邊兵力不足,他不是應該在朔方城多多佈置兵馬,以首尾之勢牽制狄軍?

  ***

  天將暮,慶南陌在一處山坳裡駐下,令就地紮營造飯。

  木槿難得帶兵,自認紙上談兵本領不錯,實戰經驗大大不足,行事便格外細緻,惟恐有所差錯。

  如今雖只有五千蜀軍隨在身邊,她依然按照這些日子每日行軍的習慣,命斥候四處打探地形和敵蹤,然後對著隨身所攜輿圖細細查看,並做下標記。

  慶南陌那邊傳下令去,她卻只讓所部暫時駐足休息,卻喚來慶南陌問道:「這邊地勢狹小,且通往外面的道路也不寬敞,一旦有人襲擊,上萬的人擠在一起,所有陣法兵法,一概施展不開,豈不坐以待斃?」

  慶南陌躬身笑道:「皇后有所不知,從晉州往北,是大吳最乾燥最荒涼的地段,每到春夏之交,常常風沙滿天。臣呆得久了,對氣象倒也略知一二。若猜得不錯,今夜必有大風,指不定還會出現沙暴,到時連帳篷都能吹翻,將士們根本無法休息。算來附近只有此處避風,故而擇在此處紮營。皇后也不用擔心有人偷襲,臣會多多安排人手在外輪值,遠遠發現敵蹤便會示警。」

  木槿道:「本宮雖未見過沙暴,但沿路這沙塵也著實吃了不少。路上行個半日,洗臉的水都漆黑的。」

  慶南陌忙道:「北方氣候,是這樣的。若到了晉州城裡,四周有城郭山川相蔽,要略好些。」

  木槿沒有接他的話,一雙清眸似笑非笑,淡淡地看向他,「尋常那些沙塵,便可讓人看不清一二裡外的景物或人影,若是沙塵暴……又有風聲呼嘯,又有沙塵滾滾,只怕敵人殺到跟前都未必能發現吧?那些輪值的將士居然能發現敵蹤提前通知……莫非長了千里眼、順風耳?」

  「這……」

  慶南陌一凜,小心向上瞥去,只覺這小皇后比傳說中還要厲害幾分,無怪縱橫大吳二十餘年的慕容家竟在這短短兩年內一再敗北,連慕容太后都站不穩腳跟,被帝后二人于不動聲色間連根拔起,給逼得在樂壽堂出了家,——縱然還是太后,誰不知當年有個章太后,便是因助兒謀逆而被送在那裡,幾乎幽囚至死?

  許從悅正在旁邊伴著,見狀已輕笑道:「慶將軍選擇在此紮營,想必是怕那些沙暴驚了皇后鳳駕吧?」

  慶南陌苦著臉道:「臣的確有此考慮,但顯然考慮不周。不如皇后和蜀軍在此間休息,臣帶吳兵撤到外面去,替皇后宿衛吧!」

  木槿笑道:「何必宿衛?指不定明日又有狄人來襲,還是要讓將士們休息好要緊。你們既已紮營,便留在此地好了,只是夜間記得要留心多派人輪班值守。本宮已叫人到前面另覓了紮營之處,倒也不用慶將軍費心。」

  慶南陌連聲應了,「皇后娘娘天縱之才,仁愛有德,誠我大吳將士之福!」

  木槿聽得很是受用,又說了兩句,方帶著五千蜀兵往前方看好的位置紮營。

  其實隔得並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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