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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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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思顏沉默,然後道:「慶南陌大敗後,我一邊調兵前往晉州,一邊已令張瑉語為欽差大臣,前往調查此事。是非黑白,我會給蕭以靖一個交待。他擔憂那幕後之人,原也沒錯。我會寫信告訴他,完全不用為此事費心。」 木槿眼睛一亮,「皇上知道是誰?侔」 許思顏眸光瞬間幽沉,「原來只是疑心。如今……應該很快便能拿到確切的證據了吧?」 他深深看著木槿,竟不肯再說下去。 木槿猜著必涉及朝中大臣,于情於理都不該是她插手的,遂也不去追問,只沉吟道:「雖如此說,五哥大敗和受傷都與大吳有關,必定存有心結。若我不去,五哥必定難以釋懷,至少是絕對不肯再聯合吳國共退狄兵了……如今這局勢,拖得愈久傷亡愈大。我還是儘快去見五哥一面吧!要不,明天便起身?」 盤算著問向許思顏時,卻正見他俊顏冷凝,目光森冷得仿佛結了冰,令人不寒而慄。 他冷冷道:「你想都別想!拖著七八個月的身子出門,難不成還準備把大吳的太子生蜀宮去?」 「可是……」 「沒什麼可是!便是他蕭以靖不發一兵一卒,看我照樣平叛驅敵,震我大吳雄威!」 他站起身,寒聲道:「這事沒的商量!別說你睡書房去,便是睡狗窩去,也別想朕改變主意!」 木槿氣倒,「你……」 二人正爭執時,只聞外面忽有人稟道:「回皇上,李隨李公公求見!」 木槿不由一怔。 李隨侍奉過三代帝王,地位尊崇,行事謹慎。算時辰,誰都知曉該是帝后入睡的時候了,他又怎會在此時求見? 許思顏倒不意外,立時道:「傳他在涵元殿候見。」 他轉頭向木槿揚了揚唇角,柔和了聲調低低說道:「內賊之事,應該已見分曉。回頭我遣使臣將內賊首級帶給蕭以靖,他總該放心了吧?」 他還待再說些什麼先提點提點她,看著她似有幾分懵懂的黑眼睛,又覺為難猶豫,只得皺一皺眉,匆匆披衣步出。 卻不知真的斬了內賊首級,木槿得知內情,又該何等遺憾傷心…… 而木槿見他欲言又止,全不見了方才盛氣淩人的氣勢,更是滿懷疑惑。 「這頭野狼,葫蘆裡賣什麼藥……」 她嘀咕著,又拿了蕭以靖寄來的信函翻來覆去細看,惟盼能從字裡行間找出點蛛絲馬跡,好證實她的五哥確實安然無恙…… ——誰在害怕,真相的迫近—— 乾元殿。 緊閉的殿門被打開,迎入許思顏後又無聲闔上。 王達親自在殿門外守著,再不許一人接近。 剛熏的龍涎香氣味芳鬱,嫋嫋輕煙捲在微涼的大殿裡,久久不散。 李隨早已候著,見許思顏進來,忙要見禮時,許思顏早已挽住,輕笑道:「公公免禮!並無外人,咱們坐著說說話便好!」 他也不去坐那高高在上的龍椅,只拉李隨同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了,待宮人奉了茶退開,才道:「瞧來李公公這一回並沒有白費心,一切都已安排停當了吧?」 李隨忙道:「虧得皇上提醒,果然在吳國與北狄交界處的伏山查到了當年金氏族人隱匿之所!老奴聽聞狄兵入侵,立時安排禁衛軍秘密潛過去捕人。雖然費了一番手腳,但金氏族人終於一網成擒。算來這金家也著實了不得,聽聞當時金柬兵敗被蜀國國主蕭尋所殺,他的政敵鹿和落井下石,趁機矯詔圍剿,下令屠殺金氏滿族,連曾經最得居峌王寵愛的金妃都被活活虐殺。可隔了十九年,這些本該四處逃散的金氏族人居然又聚在一起,且人才輩出,還出了樓小眠這樣的人物,做到了大吳的丞相!」 許思顏接過李隨呈上的紅漆雕花木匣,慢慢翻看著其中的證物,淡淡道:「逆境出英豪。何況當年北狄的金相父子,都是才智出眾的謀臣,差點把我那岳父打得回不了家,血統著實不錯。樓小眠是金柬唯一倖存的嫡孫吧?他本該姓金。有這樣的人暗中引領,重振金家倒也不算白日做夢。」 李隨笑了笑,「如今……只能算是做夢了吧?替樓小眠辦事的閔衛,一半出自金家,一半由金家控制,大多身手高明,但留在伏山的都已被擒或被殺。伏山生擒的三百餘口中,十八歲以下的占了三分之一,他們該是未來繼續復興金家的所有希望吧?」 許思顏又取過一封信函,掃了一眼,微覺訝異,「居峌王的信?」 李隨點頭,「樓小眠行事極謹慎,在宮中住了這麼些日子,禁衛軍暗中快把樓府挖地三尺,都不曾找到半點證據。好在他們認定伏山是他們自己的地盤,倒也沒有太多防備。老奴一把老骨頭,不敢跟著禁衛軍動刀動劍,但禁衛軍將金氏族人收押後,老奴特地親身過去仔細搜查,果然搜出許多證物。大多是樓小眠傳過去的各項令諭,也有樓小眠和居峌王及北狄大臣的來往書信。老奴邊找人將北狄文字譯作中原文字,邊和那些族人求證,所以回京晚了兩日。」 許思顏先一封封看著譯好的居峌王的來信,溫言道:「李公公辛苦了!」 李隨年過花甲,早該是頤養天年的時候,卻始終不肯歇息。 只因先帝對樓小眠的一點疑心,他執著地追蹤許久,此次得了確鑿消息,不顧北方烽火連天親身趕去,果然收穫頗豐。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般長途奔波,他也不覺疲累,兀自笑道:「只要能找出樓小眠叛國的證據,老奴不辛苦,不辛苦!話說要治樓小眠的罪,還就得這些無可抵賴的證據才行呀!且不說他在朝中的威望,就說皇后娘娘,不僅和他要好,還蒙他捨身救了一回性命,這些日子可是費盡心機奔走著救治樓小眠呢!若無鐵證如山,她斷斷不會讓皇上動他!話說這樓小眠也奇了,既然知道北狄要出兵,他就該功成身退才是,為何又不要命地去幫皇后……」 他有心指責樓小眠對皇后有非分之想,又恐損了皇后清譽,遂也不肯明說。 許思顏連看了幾封居峌王的信,掌心已滲出汗來。 燭光明亮地跳躍著,他的容色在那淺黃的燭光中顯得變幻莫測。 他忽抬頭問道:「居峌王似乎一直在托樓小眠找一名叫小今的女子?」 李隨忙道:「對!居峌王給他的每封信裡都提到了,要他找他和金妃丟了的女兒。從來信看,他懷疑樓小眠應該有線索,卻不肯告訴他。老奴特地審問了曆過當年之事的金家老人,據說當年狄軍譙明山大敗,主戰的金相等大臣被蜀太子蕭尋所誅,居峌王也被迫休棄身懷六甲的金妃,以主和的鹿弘義為相,並以鹿家女兒為側妃,——不過始終只被稱作鹿夫人,正妃之位一直虛懸。」 許思顏繼續翻著那些信,聲音聽來有些寡淡遙遠,「金妃……不是被他自己下旨誅殺了嗎?」 李隨道:「聽聞居峌王當時的旨意,是誅殺金家滿門,卻另有密旨讓帶回金妃和剛出世的小公主。但鹿家人傳過去的旨意,卻是誅其滿族,連同金妃和小公主。當時金家幾個有謀略的成年男子已經死得差不多了,金妃和兩個嫂嫂拼死掩護幾個小的離去,結果那兩個嫂嫂被剜心而死,屍體被掛在樹上風乾,然後棄之山野。金妃更慘,被割去舌頭和乳房,挖掉眼睛,赤身吊在樹上喚來餓狗撕咬淩辱,一群人圍觀嘲笑,整整折磨了兩天兩夜……」 想像著那等慘烈景象,李隨也不覺打了個寒噤,「據說是鹿夫人指使的……當年金家得勢,鹿夫人嫉妒金妃,就曾暗害過金妃,但金妃察覺後不過一笑置之,並未深究,不想最後還是死在這女人手上。」 「最慘的是,居峌王趕到時,金妃目盲舌斷,下半段身子也被咬沒了,渾身血肉模糊看不出人形來,卻還強撐著最後一口氣,還能認出居峌王來,蘸著血在地上寫下女兒的乳名『小今』,居峌王向她保證,會把小今找回來,她這才斷了氣。想來這居峌王心裡面始終都有著金妃,當時雖然沒發作,後來滅了閔東狄王,一統北狄眾部,大權在握後,他第一個就拿鹿弘義開刀,隨後誅殺鹿夫人,聽聞也是割舌挖眼,砍去雙腿,然後丟在了野外……不過鹿夫人沒金妃那樣好的體質,據說半天就死了。」 「唔……」 許思顏忽將手邊信函用力捏住,喉間滾動的聲音,似在附和李隨的話,更似在呻吟。 李隨正說得興起,此時抬起渾濁的眼珠仔細看向許思顏,才疑惑起來。 「皇上……皇上怎麼了?」 許思顏無聲地長吸了口氣,唇角才勉強勾起一絲笑弧,慢慢道:「沒什麼,只覺太過野蠻。話說那位金妃居然能撐過兩天兩夜,體質果然非同一般。想來北方女子自幼習武,必定高大健壯,體能充沛,與中原女子截然不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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