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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九


  木槿深深地吸了口氣,再吸了口氣,才彎出恬淡自如的笑,「事關大吳社稷,自然由皇上作主!」

  許思顏便歎道:「表哥你看皇后多大度,如此栽汙於她,你於心何忍?」

  慕容繼棠聽他口吻柔緩下來,愈發放心,笑道:「請皇上明鑒,皇后怎樣毫無避忌捨命相護樓相,成諭等人趕來時應該親眼看到,又怎會是臣栽汙?」

  成諭在後聽聞,忙上前回道:「皇上,當時樓相已經奄奄一息,娘娘也已體力不支倒於地上,十餘名壯漢一起舉刀砍過去,還有數十人呐喊助威……屬下眼拙,只見到了刀光和殺氣,實沒看到別的。」

  許思顏皺眉道:「胡說!廣平侯與廣平侯世子何等英雄人物,赤膽忠心,抵禦外侮,一心為國……又豈會以眾淩寡欺負身懷六甲的女子、重傷在身的病人?此事必有蹊蹺。」

  這般說著時,他袖下的手指悄悄在木槿掌心捏了一捏。

  木槿會意,將慕容繼棠細一打量,忽笑道:「我原也想著,繼棠表哥堂堂男兒,光明磊落,怎會做這雞鳴狗盜的勾當在這鄉間出沒,還這樣淩逼我一名弱女子?」

  慕容繼棠因這聲「弱女子」抽搐了下,臉上被她紮傷的地方火辣辣疼起來,猶未及說話,木槿便緊跟著道:「弄了半天,原來根本不是繼棠表哥,而是有人冒充他行兇殺人,欺淩弱小!怨不得我看他臉上總是怪怪的,想來必定是戴了和繼棠表哥相像的人皮面具吧?可惜只裝了七八分相似,仔細看根本就不是繼棠表哥啊!」

  慕容繼棠猛地會意到這對夫妻想做什麼,立時寒從腳起,怒叫道:「你……你們敢……」

  木槿已喝令道:「還不去剝開他假面,看看他到底是誰!」

  身畔隨侍急急應了,許思顏使個眼色,周少鋒已從旁搶出,待隨侍壓制住他的手腳和頭頸,伸手便去在慕容繼棠臉上抓摸,然後高叫道:「真有面具,真的有!這人不是小侯爺,不知道哪裡鑽出來混水摸魚的強人!」

  那邊近衛如狼似虎,將慕容繼棠髮髻拎起,逼迫他臉面朝上,然後便聽幾個人一齊叫道:「果然不是小侯爺!」

  此間禁衛軍眾多,雖忠於皇帝,但若許思顏悄悄處死慕容繼棠,難保有一二人口風不緊或被收買得動心說出真相熨。

  可如果驗明他根本不是廣平侯世子,冒犯謀害皇后和龍胎,那就是千刀萬剮誅滅九族的滔天大罪,怎麼處置都不為過。

  當然,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慕容繼棠,已經不由他說了算了。

  此刻除了帝后幾名近衛,大部禁衛軍都在稍遠處打掃現場,或在前院搜拿餘黨,又有誰能看清這滿臉血污的男子到底是不是慕容繼棠秸?

  既然檢查的一群人都說不是,自然就不是了。

  慕容繼棠驚得魂飛魄散,高叫道:「胡說,你信口……」

  木槿早已恨極,一腳踹在他嘴上,堵了他後面的話,冷笑道:「這臉皮太厚剝不下來麼?給我刮!」

  周少鋒還在那邊略一遲疑,千陌已幾步上前,提起劍來便往他臉上割去。

  但聞慘嚎之聲撕心裂肺,千陌竟生生地割下了整張臉來。

  血肉翻滾,鮮血淋漓……

  沒有五官的臉將抓住他的近衛都嚇了一跳,手間不由地一松,便讓他脫身出來,厲鬼般直撲帝后所站位置。

  許思顏攜了木槿側身閃過,腰間寶劍已然出鞘,毒蛇般飛快閃過。

  劍尖穿過慕容繼棠背心,竟將他活活釘於地上。

  慕容繼棠並未立刻死去,兀自在呵呵喘氣。

  木槿笑道:「敢假借皇上表哥行事,委實萬死莫贖!讓你死得那麼輕鬆,真是……便宜你了!」

  許思顏彎了腰扶在那劍柄上,盯著那垂死的男子,冷冷地笑了笑,低聲道:「是便宜你了,繼棠表哥!當年你在地下溶洞想侵辱木槿時,在假山山洞繼續算計木槿時,該想到今日!滿懷野心想害朕便罷了,三番幾次連朕妻兒都害!」

  慕容繼棠掙扎著,恨恨道:「當年……便不該……扶你們父子中山狼登……登這皇位!我慕容家待你……」

  許思顏漠然輕笑,「慕容家待我們父子恩重如山,因為我們父子可以給你們如山富貴!本不過一場交易而已!朕若敢再當了真,念什麼親戚情義,朕和朕的皇后、皇兒都該被你們算計得屍骨無存了吧?」

  他抽劍,慕容繼棠哼了一聲,沒臉的頭仰了一仰,再摔落在地,終於沒了聲息。

  許思顏瞥著他,吩咐道:「這個賊人……一併丟火裡罷!」

  既然他和木槿沒有屍骨無存,那麼,屍骨無存的,只能是和他們作對的人。

  木槿總算出了口惡氣,轉身令人去原先囚室之內找尋秋水遺骸。

  「跟了我這麼些年,落得這樣的收場,也是我無能。即便她燒成了灰,我也需將她帶回去,好好送回蜀國安葬。」

  另一邊則傳來驚恐號哭聲。

  成詮上前稟道:「皇上,那些家眷僕役都已搜出,如今怎麼處置?」

  許思顏擦著劍上的血,不緊不慢道:「樂端應勾結叛逆,謀害皇后、皇嗣,理應誅九族!如今先誅了他這些知情不報的家眷僕役,不冤吧!」

  成詮微驚,卻答得愈發鄭重:「是!」

  許思顏回劍入鞘,幽暗眸光轉向京城方向,繼續道:「此處不許放過一人,也不許留下半點朕和禁衛軍到過的痕跡!禁衛軍嚴加約束,不許任何人離隊!你也要設法讓所有人明白,今夜不曾出現過任何與慕容家有關的人,只有雍王派來謀害皇后、樓相的賊人及樂端應暗中蓄養的逆賊!」

  成詮道:「是,臣遵旨!」

  急轉過身去奔往傳出號哭的方向。

  片刻後,便聽密集的慘叫聲不絕於耳,然後歸於寂靜。

  再隔片刻,四處都見煙火燎起,眼見得前後所有院落屋宇,連同曾在這裡生活過的人,很快將化為灰燼。

  因前半夜下過暴雨,木質的屋子燃燒起來煙霧格外的大。煙氣嗆到附近時,許思顏便不得不帶木槿離開這座已被鮮血浸透的別院。

  他嘆息著,低低問向木槿,「朕是不是太過心狠手辣?」

  木槿瞅著他微笑,「若你不心狠手辣,日後死了更多人,只怕更要懊悔萬分。」

  「哦?」

  「大郎要清除禁衛軍到過的痕跡,不肯留一個活口,想來是打算秘密回京吧?而此刻,被雍王牽制住的『皇上』正好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正方便皇上暗中調度,儘快掌控局面。」

  許思顏扶著她看向那縱肆舔舐的火焰,慢慢道:「我不想殺戮,但更不想被殺。我們先後出京,只怕有人在暗中得意吧?只是我終究想不明白,若我再也回不了京,若我遇害身首異處,她當真會快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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