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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三


  燭簽在他的臀部腿部已紮得盡興,慕容繼棠扯開他的一條腿,紮向了雙腿間的要害處……

  木槿手中磚瓦齊飛,瘋了般飛身向那行兇者,然後縱身躍起,如夜雨裡的一隻煙色蝴蝶,叱喝著飛了過去……

  據說,不到萬分緊急時,人根本發揮不了自己身體的潛力。

  便如木槿,她從不知曉,自己的輕功居然能這樣好,自己的力量能這般強,甚至徹底忘了自己是皇后,並且懷了六個月的身子……

  赤著雙足,她緊跟著逼開慕容繼棠的磚瓦奔到跟前,無畏無懼地踩踏在漫著雨水的泥地裡,手中椅腿橫掃向他。

  動作大開大闔,兇悍強橫,逼人的勁氣卷起風雨,打在慕容繼棠的蓑衣上,颯颯作響。

  慕容繼棠舉起滴血的燭臺去抵擋時,當即被那勁道打作兩段飛起,不知落到了黑暗中的哪個方向。

  慕容繼棠大驚,連躲帶閃,竟被逼得好忙腳亂,好容易抽出空來拔劍時,腿上已著了一下,卻已痛入骨髓,連行動也不如先前輕捷,雖拿了寶劍在手,應對著木槿不知從哪裡撿來的舊椅腿,居然被壓制得只有招架之功,毫無反擊之力。

  風雪漸歇,連雨也小了些,前後的守衛終於被驚動,齊齊持了兵刃圍來查探,然後看著眼前的情形驚住。

  想不通門窗好好的,木槿到底是從哪裡跑出來的,更認不出這個身穿蓑衣的黑衣人是誰。

  至於樓小眠重傷出現在院中,倒是最不值得驚奇的。

  趙俠勇武好色,樓小眠落到他手中,想完好無缺走出房門來,原也不是件易事。

  慕容繼棠被木槿一條椅腿逼得忙亂之際,見有人出來,不由高聲道:「還不過來幫忙?」

  樓小眠吸氣,再吸氣,終於勉強撐起半邊身子,卻嘶啞地叫道:「那人是奸細,是奸細!他施毒殺了趙俠!快殺了他為趙俠報仇,也好……也好跟雍王交待……」

  他掙扎著說完,早已頭暈眼花,再重又僕於泥水間,卻拿指甲死命掐著手上穴位,不讓自己暈過去。

  守衛們將信將疑,忙提了燈籠要奔入房中看時,剛推開門便見半截身子倒於地上,濃重的腐臭味直湧上來。

  定睛看時,已有人驚叫起來:「真……真的是趙爺……」

  確切的說,只是半個趙爺。

  上半身竟然已經腐爛得只剩了毛髮。

  慕容繼棠咆哮道:「蠢才!蠢才!那是樓小眠殺的!」

  守衛看向樓小眠時,卻見他中衣破碎,渾身血水,無聲無息地倒於泥地裡,若非胸口尚有輕微起伏,已與死人無異。

  誰敢相信,會是這樣一個人殺了勇武過人的趙俠?何況樓小眠先前隨身物事均已被收剿,按常理推斷,那個不明來歷的蓑衣人顯然更可能是毒害趙俠的真凶……

  正遲疑之際,忽有人叫道:「火!火!起火了!」

  眾人回頭看時,原先囚禁木槿等人的囚室裡,火光熊熊騰起,從屋頂處的洞口跳出明亮火焰,連同熊熊黑煙,破開猶在淅瀝的雨簾,破開深沉如淵的黑夜,嫋嫋繚繞向遠方。

  木槿偏頭瞧見,頓覺肝膽俱裂,慘聲叫道:「秋水!」

  外面雖下著雨,囚室裡卻還乾燥,錦衾床榻,乃至那些陳舊桌椅,無一不是易燃之物。

  可秋水侍奉木槿多年,為人最是細緻靈巧,又怎會失手引燃這些東西?

  木槿慌忙丟開慕容繼棠,奔向囚室,聲聲喚道:「秋水!秋水!」

  忽見兩名守衛局促靠上前來,她奔過去,踹了近前的那人一腳,反手奪了他長劍,厲聲喝道:「開門!立刻打開門!」

  慕容繼棠亦回過神來,居然也高聲叫道:「快,快開門滅火!」

  雨勢漸歇,連前院亦有穿著各異的家丁護院舉了火把趕上前來,加起來足有七八十人,已將後院前後堵得滿滿當當。

  只是眼前狀況不明,雖知木槿逃出,但雍王派來此間做主的纖羽、趙俠先後慘死,此時見事態有變,一時手足無措。

  何況前院趕來之人,縱知曉有人囚在其間,也不知被囚之人身份,此時群龍無首,更不知該如何應對。

  慕容繼棠一把摘下自己蓑笠,高聲道:「我是臨邛王世子慕容繼棠!快開門滅火!若招來禍事,連累樂應端滿門被滅,可沒人護得了!」

  木槿橫劍在手,冷笑道:「原來是光祿大夫樂應端的私宅!我倒要問問那老兒,私助叛逆囚禁本宮,到底是何居心!抑或你們這些人都不要命了,打算搭上全家的性命與朝廷作對,為叛臣賊子殉葬?」

  冷雨下,那些人的神情或猶豫,或畏怯,或冷漠,卻並未流露太多驚疑慌張。

  木槿便知他們多半已歸附慕容家,不由心中一冷,抬頭看向那竄起的火焰。

  慕容繼棠亦高聲指揮道:「趕緊打開門,滅火!」

  終於有守衛奔過去欲要打開門鎖時,門縫裡已開始竄出火焰。

  屋內,漸漸傳來秋水的嗆咳,伴著淒婉的哭叫:「娘娘,娘娘……秋水無能,不能服侍娘娘始終,願……下輩子繼續侍奉娘娘,便不枉……不枉今生這場主僕情分!娘娘啊……保重……」

  「秋水!」

  木槿嘶聲高叫,卻聽裡面嗆咳聲轉作哀吟,抬腳去踹時,卻覺那門板已經滾燙,火焰幾乎卷上了她無遮無蔽的雙足。

  守衛手忙腳亂將在鎖鏈處潑了水,擰了好一會兒才打開那粗大的鎖鏈,用力踹開門時,卻見大片火焰洶湧卷出,火舌直撲人面,哪裡進得去無?

  木槿向前奔了兩次,俱被火焰的滾滾熱浪逼回,幸虧周身早已被雨水淋得透濕,倒還不至於被燎傷。

  器物燃燒的劈啪作響裡,隱約見得火焰裡有人翻滾,不過片刻便融入那大火,再不見蹤影。

  「秋水,我的秋水……」

  木槿大慟,呼喚著還欲設法時,那邊已傳來樓小眠虛弱的呼喚:「木槿,木槿……」

  木槿回頭,見樓小眠正向自己伸出手來,雪色面龐痛苦不堪。

  她胡亂擦了把淚,先去看樓小眠時,樓小眠低低道:「疼……疼得很……」

  卻伸出手來,竭力握緊她臂腕,再不容她離開。

  方才被慕容繼棠稻草人般痛紮時,他都未喊一聲疼,何況又怎會突然喊疼?

  可他不喊疼,若木槿沖入火中,或一時激憤傷了自己怎麼辦?

  木槿一時卻未及多想,只跪在泥水裡反握住樓小眠的手,勉強安慰道:「沒事的,樓大哥再忍一忍,很快……都會過去的!」

  她小心地揭開他破碎的衣衫,便見到那肌膚上慘不忍睹的無數傷處。

  樓小眠顫著唇,啞聲道:「其實傷得都不深,只是疼,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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