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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九


  樂壽堂、安福宮都在太后所居的德壽宮附近。

  經過德壽宮時,木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德壽宮。

  居然一如既往的安靜,仿佛根本不知道她這個皇后膽大包天,這會兒竟敢把祖母輩的吉太妃「請」出了宮。

  又或者,醉霞湖畔此刻正發生或將要發生的一切,才是慕容雪真正關注的?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若許思顏失敗,這吳宮怎會有她蕭木槿的立足之地!

  承運門外,崔稷等已在等候。

  大約青樺已悄悄說明緣由,他的臉色很是凝重。

  木槿徑入值房,屏開眾人,一邊要來紙筆寫信,一邊已直截了當說道:「吉太妃已承認雍王在叛亂之心,皇上未曾防他,恐怕會吃虧。但皇上另有打算,今日必定已有密諭吩咐過禁衛軍八大校尉隨時候命吧?」

  崔稷駭然,忙道:「皇上只吩咐臣謹守皇宮,保護娘娘安全,並隨時聽娘娘吩咐!」

  木槿點頭,已下筆如飛,寫好數份信箋,交明姑姑蓋上皇后金印,分別封入一份份寫好姓名的信封內,說道:「論理這朝政大事,本宮本不該過問。但如今事態緊急,本宮離開後,請崔校尉將這幾封信函設法秘密交至這幾位大臣手中。而你這邊,撥一百人跟我出宮,其他禁衛軍依然守于宮中,然後……封閉宮門,若無皇上口諭,不准任何人出入。」

  崔稷忙應了,卻又猶豫道:「若是,若是……有人想去德壽宮找太后呢?」

  木槿握拳,然後輕輕一笑,「就說本宮孝敬母后,聞得母后正在頌經祈福,故而不許人入內打擾!若有事就等皇上或本宮回來再作計較吧!若要出去自然更不能,聽聞京中有人起了歹心,安能讓太后的心腹之人出門送死?」

  崔稷沉聲道:「是!臣只知奉皇上、皇后之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理,一概不知!姝」

  木槿含笑,「如此,辛苦崔校尉了!」

  崔稷見她轉身欲走,這才悟過來,忙搶上前一步,說道:「皇后這是打算出宮?臣奉旨保護皇后,請容臣跟隨保護!」

  垂目之際,他正看到木槿已經隆起的腹部。

  如無意外,再隔三四個月,她將產下大吳皇帝的第一個皇子或皇女,容不得半點閃失。

  木槿卻掃過他,吐字鏗鏘,不容置辯:「守住皇宮,不得讓有心之人趁亂控制皇宮,才是你職責所在!記住,這皇宮只有一個主人,就是當今皇上!你也只需忠於皇上一人,即可!」

  崔稷只覺她那一對明眸光華煜煜,卻肅殺冷冽,如深谷幽泉泠泠滑過,侵肌刻髓,饒他一介武將,豪宕勇武,也不禁心中凜然,一時竟不敢與她對視,只沉聲道:「臣謹遵皇后娘娘懿旨!臣會守住皇宮,待皇上、皇后歸來!」

  木槿點頭,大踏步邁出。

  華衣麗服,鳳釵寶鈿,明明深宮貴婦的裝束,偏被她穿出了金戈鐵馬、氣吞山河的昂揚氣勢。

  這哪裡是素日是雍貴安閒的嬌俏皇后?

  分明是執槍在手正欲上陣殺敵的當朝女將!

  明姑姑等汗流浹背,卻知如今事關重大,再不敢阻攔。

  待要跟去時,木槿只不過略頓了頓身,淡淡道:「秋水會些武藝,跟我出門。明姑姑,你和其他人就呆在宮裡替我留心宮中動向吧!青樺他們我都會帶走,你們留心照顧自己,有事可以和崔校尉商量。」

  明姑姑道:「娘娘放心,我們必然等著娘娘回來。」

  聲音卻有些啞了。

  木槿回身拍拍她的手,「嗯,等著我和皇上回來。要好好的,等著我們回來!」

  ——有家有愛,必定回來——

  吉太妃早已被一乘軟輿先行送到了承運門外,向時跟她的書翠姑姑亦隨在身畔,另外還有兩名宮女隨侍,看來並無法異常。

  一路早有消息若隱若現地傳出去,皇上在醉霞湖玩得興起,令人將皇后悄悄喚過去一道鑒賞歌舞;壽星花解語最孝順吉太妃,所以求了皇上,將吉太妃一道請去。

  木槿隨後亦乘了軟輿,與吉太妃那頂軟輿一起出宮。

  她眉眼蘊笑,看來興致盎然,仿佛真的只是臨時起意出宮,要趁著韶華明媚,去那霞光山色間賞一場盛大的歌舞。

  既是臨時起意,自然不宜大張旗鼓,驚擾百姓,故而她們並未用皇后或太妃那些繁瑣的鹵薄執事,只帶了一百禁衛軍隨行護衛。

  人數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卻叫人只看得出必有宮中貴人出行,再看不出出行的到底是什麼人。

  待出城不遠,早有兩輛輕捷馬車候著,便見她和吉太妃帶著自己侍兒各上了一輛馬車,卻未同行多遠,吉太妃所乘馬車在三五名禁衛軍的護衛下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待木槿那輛馬車和隨之疾行的禁衛軍奔得遠了,便有幾道人影順著吉太妃離開的方向飛奔而去……

  而此時,木槿正在車廂裡把玩著指間的幾枚鋼針。

  銳利的鋒芒冰冷雪亮,倒映在她的眼睛裡,竟連那目光都閃動著隨時欲將人一擊致命的尖銳。

  她的身畔,吉太妃穿著書翠姑姑的衣衫,白著臉呆呆坐著,不安地揉絞著自己的雙手。

  忽然,她高叫起來:「從悅沒有死,對不對?你……你是故意刺激我,引得我心神大亂,才好套出我的話,對不對?」

  逼著她和書翠換了衣服,讓書翠上另一輛馬車與他們分道揚鑣,自然打算引開想救走吉太妃的人。

  而她不過是個已經失勢的女人,徒具太妃之名罷了。

  在這世上,肯冒險從皇后手裡救她的人,除了許從悅,還能有誰?

  事至於此,木槿也不隱瞞,粉色的唇角微微一揚,嬌稚的圓臉上卻已泛出冰寒的笑。

  「那又,如何?」

  「你……你到底要怎樣?」

  吉太妃想要站起來沖到她跟前,卻被秋水在旁用力壓住。

  木槿淡淡而笑,「不是我要怎樣,而是許從悅要怎樣!吉太妃你要怎樣!我知道你們是母子,也知道你們承受過許多不公。可上一輩那些破事並非皇上加諸你們,真要算起帳來,你怎不找從悅的親祖父算帳!卻來害當今皇上!他可曾有半點對不起你們?」

  吉太妃嘴唇顫動,半響才悲憤而笑。

  「皇后說的倒是義正辭嚴,總是我這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女人不懂感恩!可皇后通讀史書,這些年宮闈秘事想來也知道不少,難道不知當年我夫婿才是景和帝的長子,而且文武雙全,聰慧寬仁,極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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