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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她已習慣了看慕容依依以主母的架勢統管太子府內務,甚至不時欺淩蘇以珊和她,也習慣了太子妃蕭木槿獨居鳳儀院,和皇宮裡那些徒具虛名的妃嬪般無聲無息。

  也許,她可以冷眼旁觀到慕容依依的失寵;那一天,她必定還跟在太子身邊,縱不曾真的和太子翻雲覆雨,但她必定還是太子最倚重信賴的人,巋然不動地繼續旁觀太子身邊那些女人的沉沉浮浮。

  但是,蕭木槿……

  那個所有人認為呆蠢無能的太子妃,終於用一雙清亮如鏡的眼睛打量起太子府上下人等時,那唇邊微嘲的弧度,到底意味著什麼?

  沈南霜忽然間心亂如麻。

  而她的身後,忽傳來一個溫糯好聽得出奇的女子聲音:「久聞姐姐心思細膩,待太子殿下情深意篤,如今一見果然與眾不同。」

  沈南霜驀然抬頭,卻見一雙明如星辰的絕美眼眸正含笑瞧她,黛紫色的衣衫在落花間翩舞如雲,妖嬈嫵媚如花中精靈自黑暗中悄然步出。沈南霜的手搭到劍柄上,「你不在前院呆著,跑這裡來做什麼?」

  那黛衣女子輕笑,明明甚是端莊,偏偏有種莫名的媚態迤邐而出,如一株夜間盛展的蔓陀羅搖曳生姿,端的桃羞李讓,令人心傾心悸。

  她柔聲道:「妹妹我冷眼看了這幾日,姐姐想要什麼,大約也算看得明白了!我想,我能幫助姐姐達成心願。」

  「幫我達成心願?」

  沈南霜嗤之以鼻,「姑娘,你把我當白癡了?幫我之前,還是先幫幫你自己吧!」

  黛衣女子幽幽歎道:「以目前情形看,也許,只有先幫了姐姐,才能幫到我自己吧?」

  那雙明如星辰的眼睛流轉月色般淺金的微芒,輕靈卻帶著不加掩飾的悵惘。

  「我自負容色傾城,才情出眾,怎甘這般長長久久屈居人下,甚至淪落風塵?等年老色衰,或許只能嫁個鄉野村夫,連尋常侍女都不如!」

  沈南霜慍怒,「你倒是敢想!你可知屋裡那位是什麼人,是你可以癡心妄想的嗎?」

  黛衣女子道:「我當然知道!正因知道,才不可錯失了這天賜的機會!若得他垂憐,今生今生都可富貴尊榮,更兼光宗耀祖,雞犬升天!我需要他的憐惜,而姐姐……也需要固寵專榮吧?」

  沈南霜心頭忽地一陣瑟縮。

  人人視她為太子的枕邊人,只她自己清楚,她從來不需要什麼固寵專榮。

  她最需要的,其實……只是他的寵愛。

  ***

  許思顏自然顧不得揣測女兒家諱莫如深的心事,早已回了屋中。

  成說、周少鋒等已在候著,甚至還多了個太子府府丞魏非。

  江北民風剽悍,各方勢力縱橫交錯,許思顏以儲君之尊微服親涉險地,自然處處當心。除了另有暗衛隨行保護,早已安排一支精兵秘密相隨,正是由魏非帶領。

  在分了百餘人留在高涼隨侍太子妃後,魏非將這支人馬一徑帶入了晉州,然後經燕安,於北鄉駐紮候命。

  魏非欠身而笑,「虎賁將軍待太子果然忠心耿耿,恪盡地主之誼。那幾個女孩兒雖是北方的,可身材嬌小婀娜,容貌妍麗異常,都是太子平素喜歡的呢!」

  許思顏方才對著木槿花的好心情便消散開去,淡淡道:「他大約只嫌慕容家在太子府裡的女孩兒太少吧?」

  成諭已在皺眉道:「這位慕容將軍,敢情想給慕容良娣添堵呢!」

  數十年來,北疆屢受狄人侵擾,駐守北疆的軍隊多由慕容家掌握。

  當年聲震天下的大將軍慕容啟已經逝去,但有慕容皇后的支持,軍隊中盤根錯節的,依然是慕容氏及其子弟的勢力。

  駐紮于燕安、北鄉沿線的主將,正是臨邛王慕容宣的堂侄慕容繼賢。

  當然,也是廣平侯慕容安的堂侄,且算是許思顏的遠房表哥。

  許思顏笑納了那些美人,可背後的主意,卻只他這些心腹知道了。

  魏非道:「遵從太子安排,我已見過他的副將鄭錦玉。他的家人已在咱們控制之下,又久為慕容氏打壓,被迫曲意奉承,早已心懷不滿。如今他已決定出首慕容繼賢的種種不法行徑,應該會聽從咱們安排。」

  許思顏淡然道:「自然會聽從咱們安排。日後我會叫他們知道,如今這天下,依然是許家的天下;這兵馬,自然也是許家的兵馬,容不得誰擅權自專,目中無人!」

  「那麼,太子的意思是……」

  「雖說那些賑災錢流入了軍中,底層士兵依然被克扣銀餉,偏偏慕容繼賢這幾年又富得流油,那咱們就從我這位繼賢表哥開刀吧!」

  許思顏叩桌輕笑,「打了狗,主人自然會出來!便是主人想藏著掖著,狗也會咬的吧?我倒要瞧瞧,到底誰在蛀蝕敗壞咱們大吳的根基!」

  聽得又有硬茬要對付,周少鋒精神一振,按著劍柄笑道:「有鄭錦玉的幫忙,這狗應該不會太難打。」

  魏非則搖著羽扇道:「不難打,不難打……慕容將軍送了這許多美人過來,特別其中那位紫衣美人,端的傾國傾城,太子殿下還沒謝他呢!」

  眾人不覺相視而笑。

  許思顏把玩著手中的木槿花瓣,悠然道:「那麼,快去準備吧!若他能睡得悠閒,我可睡不好了!」

  ***

  這晚很多人沒睡好。

  雖然琉璃院裡,木槿和她幾名近侍早早就熄燈睡下,樓小眠臥房中的燈卻通宵亮著。

  他低低地咳,臉色比白天更覺蒼白。

  鄭倉勸道:「公子,近來只怕還會有許多事,早些歇著保重自己要緊呀!」

  樓小眠擲下手中書卷,皺眉問道:「果然都出去了?」

  鄭倉道:「可不是!太子妃年紀雖輕,身手並不比她那些近衛弱,早就換了衣裳和青樺他們一起出去了!」

  「可曾被人發覺?」

  「公子不用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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