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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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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那蝴蝶主人忙道:「不可!這東西可不像貓兒狗兒那般有靈性,出了籠子根本不認我的。這天黑林深的,飛出去能不能找到太子和太子妃咱不知道,但咱們一定是找不回這蝴蝶了!」 那頭領便在納悶,「說來也奇怪,那太子中箭,已經身受重傷,帶著個女人能跑哪裡去?莫非傷得不重?還能將咱們引蛇窟裡去,這份才智倒是難得。」 旁邊刺客也道:「是啊,聽聞太子與太子妃向來不睦,這等緊要關頭還肯把太子妃帶在身邊,著實怪異。傍晚小弟遠遠瞧過他們一眼,太子果然如傳說般俊秀得很,只是那太子妃也太過尋常了吧?」 那刺客頭領道:「你們懂什麼?太子妃再尋常,太子也需保著她!有她在,許思顏的太子之位,既有皇帝撐腰,又有蜀國相援,誰能動搖分毫?咱們且不管他,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取了他的頭顱換咱們後半輩子榮華富貴便是!快四處找找,這兩人一傷一弱,還怕跑天上去不成?」 眾刺客都是精神大振,各各點頭稱是,又分散開來四處尋覓。 古柏上的那兩人卻已聽得呆住了崢。 許從悅無辜地看向木槿,木槿無奈地攤攤手,一臉的不忿和不值。 若被追殺的是許思顏,他必定早已自顧逃命了事,才不稀罕她背後的什麼蜀國之援;而她也必定趁亂逃之夭夭,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玩夠了再返身來尋許思顏。 若是他沒死呢,她只得繼續當她的倒黴太子妃;若他死了,就得勞煩她為他收屍守孝,早早當她自由快活的小寡婦…… 不過那樣蜀國的母后和吳國的父皇都得傷心死了…… 於是,這一次許從悅和她當了替死鬼,也不算冤吧? 她歎了口氣,悄聲道:「其實也不算壞事對不對?他們把你當太子追殺,至少太子安全了,對不?如此忠勇可嘉,回頭皇上和太子必定大大有賞。」 許從悅咬牙道:「太子妃對太子可真是情深意重,感天動地哪!」 木槿訕訕一笑,看他神色著實不好看,掏半天袖子終於又掏出塊帕子來,伸手替他擦拭背上流出的血,溫柔說道:「放鬆放鬆,看看,這一激動血流得更快了!」 這溫柔體貼得也可以感天動地了…… 許從悅深感自己委實消受不起,伏在樹椏上再不想說話了。 *** 十余名刺客在古柏林裡搜了大約半個時辰,終究一無所獲,卻慢慢依然彙聚在他們藏身的那株古柏附近。 那蝴蝶主人道:「奇了,小蝶撲來撲去,總是指向這邊。難不成他們就藏於此地?」 幾人便忍不住四下打量,甚至也有人抬頭看了看樹冠。 可他們持了火把在手,將方圓數丈照得亮如白晝。立于亮光之中往木葉森森的黑暗處打量,又能看到什麼? 但如果真的飛到樹上查看,那他們就麻煩了。 木槿怕許從悅支持不住會掉下去,趁著刺客離得稍遠時,已經用衣帶將他縛在樹椏上,遠遠看著已與柏樹融作一處,可若刺客上來查看,半步都休想逃開。 許從悅皺眉看向對面樹椏上的木槿。 木槿也一直貼緊枝椏伏著,雖身處險境,居然沒忘了她的本色行當,——見附近無人注意時,她便在樹上剝起了葵瓜子,把瓜子殼小心藏到樹丫間蛀出的樹洞裡,卻把瓜子仁一粒粒收到隨身的玉色小荷包裡,直到刺客們重新聚回,才悄悄收了瓜子,捏著小荷包專注查看下方動靜。 見許從悅看她,她笑了笑,將裝著瓜子仁的的荷包遞給他。 許從悅無語,默默地搖了搖頭。 雖然失血過多,的確又餓又乏,可木槿好容易攢了這麼點食物,若他敢吃了,她回頭就是不砍他幾刀,也會縫了他的嘴…… 女人的大方,信不得。 何況目前最重要的是怎麼逃出生天好不好?眼看這些人已經開始疑心,說不準下一刻靈光一閃,便會撲樹上來查找。 他的傷處依然疼痛,鮮血將傷口的藥粉沖走了好些,如今雖不再大量出血,依然有血漬潤透了衣物,慢慢滴下…… 下面一名刺客覺出有什麼滴到臉上,隨手抓了一把,嘀咕道:「這山裡的霧水還真大!」 然後他看到了手上的血跡,怔了一怔後,便失聲叫了起來:「血!他們藏在樹上!」 樹上樹下的人俱是大驚。 木槿飛速將一物塞到許從悅懷裡,在他耳邊道:「別出聲!」 幾乎同時,凜冽寒光閃過,木槿的軟劍出鞘,快速砍下一截柏枝,飛快將自己外衫搭上去籠了,然後抱著那柏枝飛身而下,遠遠看著,卻似有人扶抱他人迅速逃逸而去。 她的反應極快,在刺客們飛身上來查看之前便已完成了這一系列動作,分明早已決定好萬不得已時便走這步險棋。 「是他們!快!快截住!」 十余刺客驚呼,齊齊縱身追去。 木槿抱著一個「人」,行動自然沒那麼快捷。許從柏樹上遠遠瞧著,已是又驚又怕,眼見自己重傷在身,且給縛得極緊,一時掙脫不開,再不敢叫出聲來,只是焦急地看向木槿逃去的方向。 但見「啪」的一聲,又是濃煙四起,分明她又用了那什麼「百步見閻羅」放出煙氣來迷惑敵人眼目。 有了上次經驗,刺客們已知那煙氣無毒,雖目不能視,再不會如上次那般驚慌,只聞為首那人道:「盯緊了,萬萬別再放跑他們!」 嗆咳聲中,有人驚叫,有人叱駡,亦有兵刃相擊的清脆聲響,在黑夜中聽得人的心肝都在顫悸。 煙氣未散,便聽有什麼東西被重重擲地,然後便有人在叫:「她在這邊,她……她搶走了蝴蝶!」 然後又有人催促道:「別管蝴蝶了,快,快追!」 再隔片刻,漸能視物時,便見只剩了原先持著鐵籠的那人和吸血蝶的主人,正蹲在地上檢視蝴蝶。 蝴蝶主人心疼地說道:「完了,活不成了!咱們這些人裡就數你最靈巧,才把它給你拿著,你……你怎麼就給她搶到了?」 另一人沮喪道:「只顧著看准她的方向追擊,誰知她早瞄向我了,反而沖過來搶了鐵籠便砸……」 「哎,可惜了我的小蝶,養一個不知費了我多少工夫!」 「沒事,方才我看得分明,老大在她逃開時連發幾枝袖箭,應該有一兩枝袖箭射中她了!老大那箭你也知道的,塗的毒雖不至於見血封喉,可沒有解藥絕對活不過一炷香工夫!一個重傷一個中毒,看他們這回往哪裡逃,又能逃到哪裡去!如此想一想,咱們也算是為小蝶報仇了,對不對?」 「也是……橫豎咱們萬萬不可放跑了她,權且當用小蝶的命換了咱們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也值了!」 兩人正恨恨說話時,只聞一聲銳嘯,忙抬眼看時,同樣是先前出現過的焰火信號再度在前方出現。 此時已是亥時,夜深人靜,焰火在漆黑的蒼穹開出了碩大的花朵,色澤晶瑩,光芒萬丈,只怕數十裡外的村莊都能看到了。 兩人對視一眼,再顧不得哀悼那蝴蝶,循了那焰火的方向,運起輕功飛奔而去。 許從悅滿身的冷汗,握緊雙拳伏在樹上。緊繃的身體牽引傷口,又有鮮血瀝瀝而下。可他已覺不出疼痛來。 木槿分明得過名師傳授,輕功極高,若是趁著濃煙迷眼之時逃開,應該不是太難的事。 可有吸血蝶在,她能逃得了,許從悅卻萬萬逃不了。 即便抱著個柏枝偽裝的「許從悅」可以蒙蔽一時,回頭發現不對,吸血蝶還是會將他們引到這邊古柏,傷重的許從悅還是在劫難逃…… 隻身引開敵人,為的是他許從悅;冒險沖入敵群搶砸蝴蝶,為的依然是他許從悅!如今中了毒箭孤身奔逃生死未蔔,為的還是他許從悅! 許從悅只覺自己心頭壓著座大山般透不過氣,掙了兩掙沒掙開捆縛自己的衣帶,忙伸手去解時,先摸到木槿剛才放在自己懷裡的東西。 竟是一隻玉色荷包,裡面裝了木槿費了近半個時辰剝的瓜子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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