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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無論輪不輪得到慕容依依當太子妃,她和許思顏都算定了名份。

  且男女之事,有了第一次便很容易有第二次、第三次,再有慕容皇后刻意製造機會,許思顏少年心性,遂有些把持不住,常和慕容依依雙宿雙棲便是意料中事。

  這日慕容依依陪著許思顏去探望父皇,恰值許知言剛剛醒轉,正把周圍侍從遣開,與心腹太監說話。

  因聽到提及自己名字,許思顏不由頓身靜聽。

  「竟敢離間思顏和他生母……真是好算計!思顏是她一手養大,如今才不過一十三歲,精血未全,她也捨得下那等虎狼之藥……」

  李隨正勸他:「正是因為太子才一十三歲,皇上更該格外保重啊!」

  許知言的衣襟上盡是咳出來的斑斑血跡,卻冷笑道:「我自會保重。我統共一個孩子,小小年紀,怎可留給有心之人擺佈?」

  許思顏沒有進去,悄悄帶了慕容依依離開,自己思量了半天,得出的結論便是父皇和母后吵架了……

  他要慕容依依別在母后跟前別提此事,以免二人更加心生芥蒂。

  那時慕容依依已知自己今生富貴盡系于眼前少年,若是他被有心之人擺佈,她也好不了,故而一口應允。

  許思顏見她溫柔聽話,大是欣慰,對她更是另眼相待,以至迎娶這位元側妃的禮儀規格極高,震動了大半個京城,連當時還在世的老臨邛王慕容啟都說,過了,過了……

  ***

  時隔九年,小小少年已經長成健壯秀頎的男子,待她依然與少時無異。太子府除了那個徒有其名的太子妃,誰又能越得過她去?

  連宮中出了那麼大事,太子妃都丟了,他兀自談笑晏晏,言道一切有他,輕輕拿嫁禍二字撇去慕容家的干係,擺明瞭會護住她,護住慕容家……

  慕容依依忽覺得自己當年的選擇雖然冒險,但著實正確。正如張氏所說,若能生出個皇孫來,即便有那樣的太子妃在,她也不用太過憂心。

  滿門富貴,一世榮寵,缺的不過是一個皇孫罷了。

  拖著軟綿綿的身子重新整理衣飾時,許思顏已經又回到書房,一邊看書喝茶,一邊召來部屬詢問進展。

  太子府衛尉成諭已經回來,答道:「慕容府左近街巷都已細細尋過,並未發現刺客和太子妃蹤跡。」

  「慕容府內可有動靜?」

  「有!據說鬧賊了!」

  「對,鬧賊,我們恰好追刺客到那裡,遂拿了太子名帖進去相助……臨邛王爺和廣平侯爺都被驚動,但翻遍慕容府,並未發現太子妃。不過聽聞從太子府逃走的那賊人似乎帶了個女子,他們家二公子當即帶人追過去,這會兒少鋒兄弟也帶了我們的人找過去了!」

  「嗯……」

  許思顏納悶,沉吟道,「若是意在嫁禍慕容家,將太子妃丟在慕容府,或留下些關於慕容府的蛛絲馬跡即可,把慕容府鬧得雞飛狗跳做甚?莫非有別的緣故?」

  成諭嘴角抽搐了下,稟道:「太子明斷!只怕也是出於意外。」

  「嗯?」

  成諭附耳,低言了幾句。

  許思顏不覺失笑,「竟有這等事?這大表兄也忒荒唐了些!」

  慕容依依明知自己父兄未必乾淨,心下著慌,顧不得尚有外人在側,急奔出來問道:「殿下,我哥哥他怎麼了?」

  許思顏笑道:「沒什麼,大表兄倜儻瀟灑,有的是風流的本錢,無妨,無妨!」

  但他很快便笑不出來了,「可木槿哪裡去了?明日父皇知曉,只怕……」

  近年他開始獨立處理政事,甚是忙碌。父親的尋常起居侍奉,都是木槿這名義上的兒媳代勞。若真把木槿弄丟了,再不知會被怎樣叱問責備。

  他大是頭疼,拈著茶盞皺眉問道:「小眠還在告假?」

  「是。樓大人自那日被趙氏餘黨暗算,病情時有反復,太醫也再三說需好生休養,不然不只腿疾難愈,連性命……」

  許思顏傾聽著,唇角漸泛出苦澀。

  「可見這上天有時著實公平,再不肯容這世間有十全十美之人,十全十美之事。」

  ***

  木槿坐在水榭邊靜靜地聽著笛子。

  天卷殘雲,星河明淡。小池內,蓮花如敷了胭脂的二八少女,著翠色衣衫盈盈立於水面。碧水微皺,輕緩地拍著岸邊的芳草和山石。柔蔓低垂的柳枝和碧玉盤般的荷葉被朱紅的綾紗燈籠照著,投在水邊石階上,暗黑的陰影恰掩住她的身影。

  水榭門前侍立的僮兒被悠悠的笛聲驚醒,正揉著眼睛打呵欠,再不曾注意到數步之遙外,什麼時候多出一個人來。

  屋內之人連吹了幾曲,方似有些累了,頓了片刻,才吩咐道:「阿薄,請外面客人進來。」

  那聲音低沉而清醇,入耳竟似這夏日飄著荷香的池水裹著氤氳霧氣悄無聲息地沁入心底,令人說不出的恬適安寧,夏日的燥熱一掃而空。

  門外的僮兒趕緊立起身來四下打量,吃吃道:「公……公子,哪來的客人?」

  木槿便站起身來,盈盈一笑,「我嗎?」

  驀見眼前多出個人來,僮兒腳一軟,差點趴下,忙扶住門站穩了,恭恭敬敬道:「姑娘請進!」

  這阿薄雖懶,倒還頗懂規矩。

  木槿愈發好奇,理了理衣衫走了進去。

  眼前是間書房,收拾得清爽整潔。高大的花梨木架子上壘著滿滿的書,書案上的素白瓷瓶裡供了幾枝榴花,紅得耀目。案前坐了一名公子,身著玉白深衣,交領寬袖,皂色緣邊,腰帶松松垂著,隨意拖遝于茵席之上。

  他正將一支玉笛緩緩放回書案上,抬眸向她凝望。

  眸如秋水,靜若深潭,那容色秀雅清好更勝女子,竟看得木槿心裡一跳,張口便問道:「咦,我從前見過公子?」

  那公子頭戴幅巾,臉色蒼白,似有幾分病容。見木槿發問,也不怪她唐突,只微笑道:「請恕在下眼拙,不記得何時見過姑娘。」

  「不知姑娘冓夜來訪,有何要事?」

  那公子身後一中年漢子已張口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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