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外天都 > 將軍媚 | 上頁 下頁 |
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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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才倏地驚醒,抽出了握在我手裡的手臂,卻是驚惶地望了夏候商一眼,搖頭道:「不,不,那是我亂說的……」 他沒有在她身上做手腳,就是這樣,已然讓她不敢再往下說了,她潔白如玉的臉頰雖有手擋住,我卻依舊看清了她手下隱現的紅印,珍珠般的淚水無聲地沿臉頰而下,可我,卻不得不再逼她。 我輕輕地歎了一聲,手伸上寧啟瑤的面頰,將她臉上一根散亂的秀髮拔至腦後,視線卻轉至她髮髻上插著的花鈿,道:「今日可是我的大喜日子,二妹妹雖然不喜歡我,可也用不著在這樣的日子鬧事……二妹妹真是好打扮,連頭上的花釵牡丹,用的都是這等貴氣的顏色。」 眾人往她頭上一看,視線再轉至我的頭上,人人臉上都有了恍然之色,原來如此。 她烏黑的七仙墜雲髻上,一朵纏金織邊琉璃紫玉牡丹顫顫而光,牡丹花辮微染了些金色,仿佛紫雲之中有陽光射出,那種富貴與奪目,竟然蓋過了我鳳冠之上滿頭珠玉之中的那朵葛金紫牡丹。 身為甯王王妃,用了此種顏色,其它人如知道的,便要避諱,換上其它顏色,如無心之失也就算了,可她是我的二妹妹,怎會不知?聯想起她剛才的種種言行,更有那驚覺知曉前後緣由的,心中便是豁亮。 昌王更是勸道:「瑤妹妹,我們還是出去再說吧,別打擾二哥了。」 我輕輕地轉身,來到桌旁,手指撫過置於桌上的細瓷酒杯,向夏候商淺淺一笑:「王爺,這酒,還飲嗎?」 他見我這樣地問他,眼裡露出歡喜,道:「飲,當然飲。」 寧啟瑤卻是見眾人望於她的頭上,我又直指她牡丹的顏色,她一開始不明白所以,但也猜出恐怕頭上不妥,見夏候商不聽她的勸告,心中更是著急,手往頭上摸去,便將那朵紫玉的牡丹拔了下來,卻是失聲而叫:「怎麼可能,我早晨明明戴的是粉紅的,為何來到這裡,卻變成這等顏色?」 她驚慌地對夏候商道:「表哥,我真沒有戴這等顏色的花釵,真的,表哥,我年紀雖小,但這等有違禮節之事,怎麼會不加避諱?表哥,你信我。」 她一連說了好幾次「這等顏色」聽在旁人的耳內,卻讓他們產生了不同的表情,有人便互相望了一眼,眼中神色極明顯,什麼「這等顏色」看來這甯家二小姐對大小姐的確極為不尊,可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聽聞這大小姐是從小失散了的,這才找了回來的,是不是有什麼隱衷? 夏候商語氣有些疲憊:「啟瑤,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戴了與沒有戴,又有什麼關係?」 他的語氣,更讓她絕望,她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表哥,你為什麼不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她的委屈已然到了暴發的邊緣,如果再加一把火,她便會臨近崩潰了,而這把火,還沒有到時候,於是,我道:「二妹妹要換花釵,還是回自己房間裡好,今日可是我與王爺大喜的日子……王爺,你說,是嗎?」 夏候商抬起眼眸望我,輕輕地點了點頭:「不錯,大喜的日子。」 房間一切用品用具,他恐怕都派人做過極為細緻的檢查,當然可以認定這酒內是絕沒有古怪的,他只以為,是有人故意使計,讓我們飲不了這合巹酒,他思慮周詳,考慮一切事情皆是先瞭解事情來龍去脈,再定計策,就如他多年前一樣,堅韌隱忍,不動生色,他對我,仿是因多年前的愧疚而生了情意吧,而我,唯一能利用的仿佛也只是這份情意了,卻是不知,他對我的情意,到底會有多深? 能不能深得使他自己陷入泥潭之中? 我已顧不上了許多了,仿佛我手裡唯一能掌握的,便是這樣東西了。 他這樣的人,我算是看得明白了,他想將一切全都掌握於手中,可惜,世上之事,哪能事事皆如人意? 他暗中策劃,使君家將死無並身之地,讓我飲下奇毒,可臨到頭了,卻還是想將我收在他的身邊,有的時候,我真不明白,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當真為了留住西疆一切?當真為了在心底留一些西疆的影子? 九色鹿的故事,再一次在他身上重演,這是我的幸還是不幸? 第一百三十章 殘紅滴血,燈染 我當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可我顧不了許多了,其實他何嘗心底不會明白,遲早我會知道他之所為,所以,自始至終,他才會那樣的患得患失,驚惶不定。 為什麼,他當年可以那樣的狠,到頭來,卻是依舊放不下我?這是存於我心底的迷團,如果還有時間,我會想盡辦法將它弄清楚,可如今,卻已然來不及了,近日之內,我身體陰冷的感覺越盛,我知道,我已活不了多久了。 我早就知道,仇恨是一個泥潭,會將自己不停地往下拉,往下拉,直至進入深淵,而我,卻已然不能掙脫這個泥潭了。 我複伸手拿起了那描紅酒杯,遞往他的手裡,不經意婉轉手腕,手腕上的冰玉便敲得酒杯叮噹而響,這響聲聽到寧啟瑤的耳內,卻產生了不同的效果,她臉色倏地變了,將手裡拿著的紫玉牡丹倏地丟了落地,只聽一聲碎響,那紫玉的牡丹摔了落地,那樣的富貴光華,轉眼之間變成滿地殘紫,有玉碎在青磚之上彈跳,撞到我的裙擺之上,又落於我的足下,讓我不禁愕然,轉臉向她望去:「二妹妹,莫非魔怔了?」 她指著腳下的碎片,道:「你們看,明明是粉紅色的,摔碎了,就變成粉紅的,幸而我知道這種奇玉,在陽光下是一種顏色,在燈光下又是另一種,你們看看,有人在我的首飾中動了手腳。」 眾人皆往地上的碎片望了過去,果然看見原本深紫的顏色變成淺紫且帶了些粉紅,可那依舊是紫色,卻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我歎了一口氣,放下酒杯,彎腰拾起那片彈跳在我腳下的玉片,站起身來對著燈光一看,笑道:「果然呢,王爺,原來妹妹的牡丹當真是粉紅色的,可是二妹妹,這有什麼打緊的?姐姐並未怪你,為什麼你就如此衝動呢?」 她先看了夏候商一眼,見他半垂眼眸怔怔地望著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勇氣便大了一些,向前一步道:「為什麼?因為我知道你不光讓人在我的頭飾中動了手腳,而且在你手上的那串冰玉上更是動了手腳,那冰玉外表沒有什麼,可穿繩的孔隙之處卻有藥物,只要略略浸入杯內,杯內便有了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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